太医院库房的惊险遭遇,让苏晚晚和胤祥都意识到,对手的反应速度和渗透能力远超预期。那个藏着“梅煞”秘密的紫檀木匣子,已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留在原处随时可能被转移或销毁,必须尽快安全取出。
“步军统领衙门的人突然出现,绝非偶然。”怡亲王府书房内,胤祥面色冷峻,“赵德柱此人,我查过,背景干净,但难保其手下或上司未被渗透。库房已被盯上,我们若再贸然前往,必落入口实。”
苏晚晚点头:“王爷所言极是。强取不可行,唯有智取。既然他们想抓我们擅动‘禁物’的把柄,我们何不将计就计,给他们一个‘把柄’?”
胤祥挑眉:“你的意思是?”
“他们想搜,便让他们搜。”苏晚晚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过,搜到什么,由我们来定。”
她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利用周鹤年右院判的职权,以“清理库房陈旧失效药材,防止霉变污染”为名,对太医院所有库房进行一次公开、大规模的整理。届时,人员进出频繁,搬运物品实属正常。他们可以趁乱,将那个紫檀木匣子混入一批需要清理的“废弃杂物”中,运出太医院。而步军统领衙门若再来搜查,只会看到一场合规的清理行动,查不到任何“禁物”。
“此计甚妙!”胤祥抚掌,“公开清理,合情合理。即便他们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也奈何不得。只是……如何确保匣子能安全运出,并送到我们手中?清理出来的杂物,通常会被运往指定地点统一处理,途中难免经手他人。”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接手人,和一个绝对安全的转移路线。”苏晚晚道,“清理工作可由太医院吏目负责,我会安排可靠之人参与。运出宫后,杂物会暂时存放在西华门外的一处官署仓库,等待统一运往城外。我们可以在运输途中,或者在那仓库内,将匣子调包。”
胤祥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调包之事,交由我来安排。粘杆处有人擅长此道。西华门外的仓库……恰好归内务府管辖,我设法安排我们的人暂时接管几日。只是,清理库房需要由周鹤年出面主持,他……可靠吗?”
苏晚晚想起周鹤年几次三番的暗中提点,虽然始终未曾挑明,但其立场似乎偏向于查明真相。“周大人心思缜密,心怀仁术,虽不明言,但应是可信之人。此事需他配合,或可适当透露些许,以求稳妥。”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行动。胤祥负责安排仓库接管和调包人手,苏晚晚则前去拜访周鹤年。
对于苏晚晚的来访,周鹤年似乎并不意外。听她委婉提出想借清理库房之机,整理一下异域库那些“可能失效或不明”的物品,以防万一,周鹤年沉默了片刻,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深深看了苏晚晚一眼。
“清理库房,确是该提上日程了。”周鹤年缓缓道,语气平和,“有些东西,放了太久,是该拿出来见见光,该留的留,该处理的处理,免得滋生事端,遗祸无穷。”他提笔,一边书写手谕,一边似是无意地低语,“清理之时,务必仔细,有些角落年久积尘,莫要遗漏了什么……不该留的东西。”
苏晚晚心中了然,周鹤年这是默许,甚至是在提醒她趁此机会拿走那个匣子。“下官明白,定当仔细清理,不留隐患。”
有了周鹤年的手谕,清理工作迅速展开。为了不显得突兀,清理范围包括了太医院所有库房。苏晚晚亲自坐镇指挥,并安排了两名粘杆处侍卫伪装成的杂役,专门负责异域库的清理。
清理工作持续了三天。前两日,苏晚晚故意让人先从其他库房开始,制造出热火朝天的假象,麻痹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直到第三日下午,才轮到异域库。
库门再次打开,杂役们进进出出,将一件件积满灰尘的匣子、瓶罐搬出,放在院中分类。苏晚晚看似在监督全局,心神却时刻关注着异域库内的动静。
当那名粘杆处侍卫抱着一个用旧布覆盖的杂物筐走出时,对着苏晚晚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苏晚晚知道,匣子已经得手,混在了一堆确定要废弃的杂物中。
“这些废弃之物,即刻登记造册,运往西华门外仓库。”苏晚晚下令道,声音平静无波。
几辆骡车拉着满满的“废弃物”,在太医院吏目的押送下,缓缓驶出太医院,向着西华门而去。苏晚晚站在太医院门口,目送车队远去,手心微微出汗。计划的第一步,顺利完成。
接下来,就看胤祥的了。
西华门外的官署仓库,已被胤祥的人以“修缮库房、盘查账目”为由暂时接管。杂物运抵后,被堆放在指定的区域。是夜,月黑风高,一条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仓库,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标记好的杂物筐,取走了紫檀木匣,并放入一个外观、重量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制品。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清晨,紫檀木匣便出现在了怡亲王府的书房桌案上。
苏晚晚和胤祥围着这个费尽周折才得到的匣子,心情都有些激动。胤祥小心地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琉璃瓶、黑色异木和羊皮纸,尤其是那只“暗夜之眼”的图案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果然是他们!”胤祥咬牙切齿,“狼子野心,竟将如此歹毒之物藏于宫中!”
苏晚晚则更关注那张羊皮纸。她再次仔细查看,试图破译那些奇异符号和文字。“王爷,此物至关重要,但仅凭此物,仍难以直接指证康亲王。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与‘暗夜之眼’的联系,以及他试图动用此物的意图。”
胤祥冷静下来,沉吟道:“不错。康亲王老奸巨猾,完全可以推脱对此物不知情,甚至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陷害。必须找到他与这些物件,或者与‘暗夜之眼’人员往来的铁证。”他目光落在羊皮纸上,“这上面的鬼画符,或许就是突破口。需找可靠之人译解。”
“此事需绝对保密。”苏晚晚提醒道,“朝中不知还有多少他们的眼线。”
“我明白。”胤祥点头,“我会找信得过的西洋传教士或者精通异域文字的心腹来办此事。”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同时,我们对弘晟别院的监视不能放松。天津卫那边传来消息,近日有别院人员频繁出入码头,与几艘来自福建、广东的商船接触密切,似乎在接收一些货物。”
福建、广东?苏晚晚心中一动,那是与海外贸易联系最紧密的地区。“接收的货物是什么?”
“包装严密,暂时无法查明。但跟踪的人发现,部分货物被秘密运往京城方向,并未进入别院。”胤祥语气凝重,“我怀疑,他们可能在京城另有据点,或者……这些货物,本就是为京城内的某项行动准备的。”
京城内的行动?联想到刚刚发生的弘昐中毒事件,苏晚晚不由脊背发凉。“王爷,我们必须加快动作了。康亲王接连失手(抢夺镇魂石失败,库房证据被我们取走),恐怕会狗急跳墙,加快实施他们的最终图谋。”
“引蛇出洞……”胤祥喃喃道,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晚,“是时候了。晚晚,你之前提出的那个计划,可以启动了。我们要逼他们自己跳出来!”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所谓的“引蛇出洞”计划,核心便是以镇魂石为饵。苏晚晚将故意制造一个机会,让外界认为她因弘昐治病损耗过大,需要借助某个“灵气充沛”之地,利用镇魂石进行调息恢复,而地点,就选在京城近郊、一处由胤祥完全控制的皇家园林——南苑。那里地势开阔,易于布控,同时也相对封闭,便于操作。
消息会通过特定渠道,若有若无地泄露出去。如果康亲王或“暗夜之眼”对镇魂石依旧贼心不死,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也是看似机会最大的一次抢夺机会。
这是一招险棋,将自己置于明处为饵。但面对隐藏极深、手段狠辣的对手,唯有行险,才能打破僵局,抓住狐狸的尾巴。
苏晚晚回到住处,开始为南苑之行做准备。她仔细检查了各类防身药物和银针,又将镇魂石贴身藏好。她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但为了揪出幕后黑手,为了廓清朝局,她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关于苏晚晚将赴南苑“调养”的消息,也开始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流传。粘杆处和胤祥麾下的精锐,则化整为零,提前向南苑周边渗透,张网以待。
紫禁城的天空,看似依旧蔚蓝,但暗地里的风云,已开始加速涌动。一场围绕着“石头”的最终较量,即将在皇家猎苑的疏林草场间,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