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庐的日子,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
苏晚晚被限制在山谷范围内,活动看似自由,但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感觉有几道视线如影随形。萧决安排的护卫保持着恭敬的距离,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岳锟及其部下被安置在谷口附近,显然已被排除在核心圈之外。
她并未表现出任何焦躁或反抗,每日里或在帐篷内“研读医书”,或是在允许的范围内“散步”,观察着这座山谷的一切。
这座“鹰庐”绝不仅仅是允禵的一处别业。它更像一个功能齐全的军事据点和情报中枢。谷内的牧民看似普通,但行动举止间带着训练有素的痕迹,更像是外围的警戒人员。那些银狼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装备精良,纪律严明。苏晚晚甚至隐约发现,在山谷的某些隐秘角落,似乎隐藏着类似鸽舍的设施,用于传递消息。
允禵将她囚禁于此,绝不仅仅是为了庇护。他像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猫,将猎物圈禁起来,观察,试探,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
苏晚晚乐得利用这份“宁静”。她将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对“残篇·炼神”的参悟中。她不敢在体内贸然行气,但在精神层面的观想却愈发深入。她发现,这种观想不仅能提升感知,似乎还能缓慢滋养她的精神力,让她思绪更为清晰,记忆力也隐隐有所增强。她开始尝试将这种凝聚的精神力,与“梅魄”印记以及怀中的镇魂石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
这一日深夜,万籁俱寂。苏晚晚正于榻上盘膝观想“炼神篇”的运行图谱,忽然,怀中的镇魂石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与此同时,“梅魄”印记也传来一阵温热的感应,方向直指帐篷地下!
有东西!就在这地下深处,似乎存在着某种与石魄之力同源,或者能引起镇魂石共鸣的能量源或物质!
这个发现让苏晚晚心头剧震。允禵选择在此建立“鹰庐”,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地形隐蔽,更是因为……这地下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与《石魄经》有关吗?
她按捺住立刻探查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允禵的地盘上,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她需要更谨慎,更需要力量。
次日,她以研究西北特有药材、为军中配置更好的金疮药为由,向萧决申请查阅鹰庐内存放的书籍,尤其是地方志、杂记以及医药相关典籍。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萧决在请示允禵后,很快便将她带到了碉楼底层的一间书房。
书房不大,藏书却颇丰,涉及军事、地理、历史、医药等多个方面,显然经过精心收集。苏晚晚如饥似渴地翻阅起来,她真正的目的,是寻找任何可能与那七个光点地图、玄鸟铁牌,或是地下异常能量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重点查阅那些描述青海本地风物、传说、古老遗迹的杂记。在一本纸张泛黄、名为《河湟杂俎》的孤本中,她找到了一段让她屏住呼吸的记载:
“……黑水之西,有古城曰‘基’,乃上古所遗,非人力所能筑。其下有灵脉,孕奇石,色如墨,触之温凉,可定魂安神,然亦有言其蕴不祥,通幽冥……后毁于天火,流沙掩其踪,唯余断壁残垣,牧民谓之‘黑水故城’,畏之如虎,不敢近……”
基!这与她解读出的黑水故城密文“基石”对应!记载中的“奇石,色如墨,触之温凉,可定魂安神”,与她怀中的镇魂石特性何其相似!这证实了她的猜想,黑水故城确实与《石魄经》的起源,或者说与那种特殊的能量石有关。
而“其下有灵脉”一句,更是让她心跳加速。鹰庐地下的异常感应,是否也源于一条类似的“灵脉”?允禵知道吗?他建立鹰庐于此,是否就是为了这条“灵脉”?
她强压激动,继续翻阅。在另一本记录青海各部族传说的小册中,她看到了关于“玄鸟”的零星记载,称其为“雪山守护神之使”,守护着“太阳落下的地方”,描述极为模糊。
“太阳落下的地方……”苏晚晚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神秘地图上。七个光点,其中一个已确认是代表“基石”的黑水故城,另外六个……她尝试着将地图上的轮廓与所知的大清疆域图对照,发现其中一个光点,似乎落在了青海西南部,一片被称为“星宿海”的沼泽湖区附近。
星宿海……太阳落下的地方?这会是巧合吗?
就在她沉浸于破解谜团时,书房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萧决低沉而严肃的声音:“郡主,王爷有请,有要事相商。”
苏晚晚心中一凛,迅速将手中的《河湟杂俎》合上,放回原处,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应声走出书房。
萧决的脸色比平日更加冷硬,眼神中带着一丝未散的煞气。“郡主,请随我来。”
他并未将苏晚晚带去日常会面的主帐,而是引着她走向碉楼后方一处更为隐蔽的石室。石室门口守着两名气息格外凝重的银狼卫。
走进石室,只见允禵负手立于中央,地上躺着一名浑身染血、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看其服饰,正是前几日山谷外袭击他们的那些“无面者”之一!
“醒了就说话。”允禵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旁边一名看似医者的人上前,用银针在那黑衣人身上刺了几下。黑衣人呻吟一声,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允禵,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
“说,谁派你们来的?目标究竟是何物?”允禵居高临下地问道。
那黑衣人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咬破口中的毒囊,却发现早已被卸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嘶声道:“……影子……无处不在……玄鸟……必须……”他的话断断续续,气息微弱。
“玄鸟必须什么?”允禵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必须……死……”黑衣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头一歪,竟就此气绝身亡!医者上前探查,摇了摇头:“王爷,他心脉已断,是……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苏晚晚心中寒意顿生。这些训练有素、冷酷无情的“无面者”,竟然会被活活吓死?他们口中的“影子”是什么?“玄鸟必须死”?是指拥有玄鸟铁牌的人,还是指那个守护者家族?
允禵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挥挥手,让人将尸体拖下去,然后才转向苏晚晚,目光深邃:
“苏丫头,你也看到了。盯上你的,不只是‘暗夜之眼’。这些‘无面者’,比他们更神秘,也更危险。你手中的玄鸟铁牌,是护身符,更是索命符。”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从现在起,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得离开碉楼半步。鹰庐,也并非绝对安全了。”
苏晚晚心中一沉。允禵这是在借机进一步收紧对她的控制。但同时,她也得到了更重要的信息——“无面者”是独立于“暗夜之眼”的第三方势力,目标直指“玄鸟”。
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允禵、“暗夜之眼”、“无面者”,三方势力交织,而她身怀《石魄经》残篇和玄鸟铁牌,成了风暴的中心。
她抬头,迎上允禵审视的目光,平静地道:“晚晚明白,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回到被更加严密“保护”起来的帐篷,苏晚晚抚摸着袖中的玄鸟铁牌和怀中的皮纸地图。危机四伏,却也机遇并存。允禵的封锁,或许能暂时隔绝外界的危险,也给了她一个相对不受打扰的环境。
她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更需要想办法,查清鹰庐地下的秘密,以及那“星宿海”光点,究竟隐藏着什么。
囚笼虽固,却困不住一颗渴望破局的心。暗涌之下,她这只被折翼的鹰,正在悄然积蓄着撕裂一切阻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