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甜品店里都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场变化,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苏晚晴站在一旁,看着他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侧脸,心里“咯噔”一下,大气都不敢喘。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
“老板,”一直守在门口的王虎,快步走了进来,声音压得极低,“要不要……我带几个兄弟,回安平县一趟?”
晏明洲摇了摇头。
“不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寒意。
“跟一群只会摇尾巴的狗置气没意思。”
“咱们要打,就打那个牵着狗链子的主人。”
他转过头,看向还处于震惊和担忧中的苏晚晴,脸上那片冰冷的寒霜瞬间就融化了,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
“没事,厂里一点小麻烦,我能处理。”
他拿起桌上那块刚才没吃完的桂花糕,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味道不错,就是桂花味儿淡了点,下次多放点糖桂花。”
说完,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对着王虎和陈默一摆手。
“走了,回公司。”
看着他那说走就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背影,苏晚晴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总觉得,今天的晏明洲有点不一样了。
-
明洲实业总部。
晏明洲一脚踹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外面正在整理文件的陈默给吓了一大跳。
他从来没见过自家老板这么……有火气的样子。
“老板,您……”
“去!”晏明洲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上随手一扔,扯了扯领带,“把咱们公司账户上所有能动用的活期资金都给我统计出来,一分钱都别漏!”
“是!”陈默虽然不知道老板要干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转身就往财务室跑。
不一会儿,他就拿着一份报表跑了回来。
“老板,统……统计出来了!”他把报表递了过去,声音都带了点颤音,“刨去给各个厂家的预付款和这个月的工资开销,咱们账上……还能动用的现金,一共是二十七万三千块!”
二十七万!
在这个年代,这笔钱足以在市中心买下小半条街了!
晏明洲接过报表扫了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
“才这么点?”
陈默:“……”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一次被自家老板那深不见底的财力给狠狠地暴击了。
这么多钱,您还嫌少?!
“不够。”晏明洲摇了摇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还差得远。”
他拿起电话,直接摇通了安平县的厂长办公室。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明洲!你……”
“大伯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晏明洲打断了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敲进墙壁的钉子,冷静又清晰。
“厂里那两千块钱的事我都知道了。”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告状,不是去找人理论,而是去贷款。”
“贷……贷款?!”电话那头的晏卫国声音都变了调,“明洲,你没搞错吧?咱们厂现在又不缺钱,贷什么款啊?”
“听我的,没错。”晏明洲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就去县里找赵县长,找顾县长!就说我们厂接了港城五十万的大订单,产能跟不上,急需一笔资金引进新的生产线!”
“这笔贷款越多越好!三十万不嫌少,五十万不嫌多!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给我们批下来!”
“可……可咱们账上明明有钱啊!而且引进生产线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啊!”晏卫国急了。
“我知道。”晏明洲的声音,带了一丝冷笑,“这笔钱不是给我们自己用的。”
“是给某些人准备的一份大礼。”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安平县和市里的金融圈,都因为晏明洲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搅得天翻地覆。
安平玩具厂要贷款五十万扩大生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所有相关的单位。
赵县长和顾岩一听,二话不说当场就拍了板。
开玩笑!
这可是全县唯一的纳税大户,出口创汇的明星企业!
人家现在要扩大生产,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别说五十万,就是要一百万,他们砸锅卖铁也得给凑出来!
两人亲自带着晏卫国跑市里的银行,跑省里的分行,一路绿灯,特事特办。
短短三天,一笔高达五十万的低息贷款就正式批了下来。
而这笔巨款没有进入玩具厂的账户,而是按照晏明洲的指示,直接打进了……
安平县信用社。
那个马主任的地盘。
当马主任看着那张写着五十万巨款的转账凭证时,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五十万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立刻就给市里的王卓打了个电话,那声音谄媚得像是能滴出油来。
“王总!王总!天大的好消息啊!那个姓晏的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跑去贷了五十万!现在钱全趴在我们信用社的账上!”
电话那头的王卓听完也是一愣,“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他感觉自己这几天因为被晏明洲压着打的那股恶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老马!干得漂亮!”他咬牙切齿,眼神里闪着贪婪的光,“盯着这笔钱!给我死死地盯着!找机会再干他一票!”
“嘿嘿嘿,王总,你就瞧好吧!”
-
陈默看着自家老板这几天一系列神鬼莫测的操作,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他想不明白。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老板明明知道那个信用社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把这么大一笔钱主动送到那头饿狼的嘴边去?
这不等于是在伤口上撒盐,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老板,”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有点不明白,您……您这是……”
晏明洲正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刚磨好的咖啡,看着楼下。
他闻言,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一脸困惑的助理,笑了笑。
“陈默,你钓过鱼吗?”
“啊?”陈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钓鱼啊,是个技术活。”晏明洲呷了一口咖啡,语气悠闲得像是在讲故事,“你想钓大鱼,光有好的鱼竿和鱼线是不够的。”
“你得先学会……打窝。”
“打窝?”
“对。”晏明洲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你得先把最好的饵料大把大把地撒下去,香味儿传出去了,那些藏在深水里的大鱼闻到味儿了,才会放松警惕成群结队地游过来。”
“等它们吃得正欢,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顿了顿,“你再猛地一收杆。”
“那钓上来的就不仅仅是一条鱼了。”
“而是一整窝肥得流油的鱼。”
陈默听得是似懂非懂,但看着自家老板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心里那点担忧莫名地就安定了下来。
老板这盘棋肯定比自己看到的要大得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王虎。
“老板,都安排好了。”他走进来,“市建委的刘主任今天晚上会在八方楼请客吃饭,您看……”
“嗯。”晏明洲点了点头,“告诉陈默时间和包间号。”
他转头看向陈默,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表情。
“晚上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带上咱们的敲门砖。”
-
晚上,八方楼。
这里是市里最高档的饭店之一,能在这里请客的非富即贵。
刘主任的包间里,气氛正酣。
他那个宝贝儿子,还有未来的亲家也都在座。
大家聊得正高兴,包间的门被服务员轻轻推开了。
“刘主任,您好,外面有位姓晏的先生说是您的朋友,想进来敬您一杯酒。”
“姓晏的?”刘主任愣了一下,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认识哪个姓晏的大人物。
他刚准备说不见,他那个宝贝儿子却突然眼睛一亮凑到他耳边。
“爸!姓晏的!不会是那个明洲实业的晏老板吧?!”
刘主任心里一动,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晏明洲带着陈默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四四方方的大家伙。
“刘主任,冒昧打扰,实在抱歉。”晏明洲一进门,就笑着说道。
刘主任看着眼前这个在报纸上见过好几次的年轻人,心里也是暗暗称奇。
“原来是晏老板啊!稀客!稀客!快请坐!”
“坐就不了。”晏明洲笑了笑,“我就是路过,听说刘主任您在这儿,特意过来跟您打个招呼,顺便……备了份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他把手里那个大家伙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了那层红布。
“嗡——”
整个包间瞬间就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红布下是一台崭新的十八寸索尼牌彩色电视机!
漂亮的流线型外壳,黑得发亮的屏幕,在这个连黑白电视机都还是稀罕物的年代,简直就像是高科技产品!
刘主任那个宝贝儿子和他那个未来的媳妇儿眼睛都看直了!
刘主任自己也是心头狂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金贵!
这已经不是礼物了!
这是……一枚炸弹!
“晏……晏老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没什么意思。”晏明洲的表情真诚得就像是邻居家那个乐于助人的傻小子。
“我就是听说您为了给公子办婚事,正为这事发愁呢。我这人呢,就喜欢交朋友,看不得朋友为难。”
“这台电视机是我托国外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就当是我……提前给两位新人送的一份新婚贺礼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送的不是一台价值万金的彩电,而是一包无关紧要的喜糖。
所有人都被他这手笔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刘主任看着桌上那台电视机,又看了看自己儿子和未来儿媳妇那副恨不得当场扑上去的渴望眼神,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
一个在声嘶力竭地告诉他:不能收!绝对不能收!收了就等于把自己下半辈子都卖给对方了!
另一个却在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收下吧!就这一台电视机,你儿子这婚事就办得风风光光,你这老丈人在亲家面前也脸上有光啊!
就在他天人交战,快要精神分裂的时候。
晏明洲又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红本本,轻轻地放在了电视机旁边。
“哦,对了,刘主任。”
“这是那批福利房的……内部认购指标申请表。”
“我刚好多出来几个名额,也不知道该给谁,就顺便……帮您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