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气氛看似达到了高潮。
黑锄雷牙脸上带着酒意熏染的红晕,他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再不斩面前。
他压低了声音,那洪亮的嗓音此刻变得有些含糊,却又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推心置腹。
“再不斩大人……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他打了个酒嗝,凑近一些,眼神闪烁。
“不瞒您说,我们鬼牙群岛……最近,可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啊!”
他话语一顿,观察着再不斩的反应,见对方依旧沉默如冰,便继续诉苦般说道。
“这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兄弟们都是提心吊胆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那夸张的笑容收敛,换上了一副愁苦的表情。
“如今好了,有雾隐的使者,有您再不斩大人这样的强者到来,正好……
正好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个心腹大患啊!”
桃地再不斩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绷带之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锐利地盯住了黑锄雷牙。
果然!
这顿看似热情的接风宴,背后隐藏着别样的目的。
真正的戏肉,此刻才刚刚端上桌面。
桃地再不斩冷漠地看着面前故作愁苦的黑锄雷牙,手中那杯几乎未动的酒杯,被他“嗒”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
这声响并不大。
却像是一块冰投入了看似沸腾的油锅,让周遭喧闹的劝酒,和笑语声为之一滞。
他那双露在绷带外的眼睛,锐利如刀,没有丝毫被酒宴气氛感染的暖意,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寒。
“惹上了谁?”
再不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直接切入了核心,仿佛一把冰冷的苦无,瞬间剥开了所有虚伪的热情包装。
黑锄雷牙似乎就等着这句话,脸上的愁苦之色立刻浓郁了十倍。
他重重一拍大腿,开始大吐苦水,声音带着几分夸张的悲愤。
“唉!说来惭愧!是不久前在海上……不小心惹到了一伙煞星!”
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增强说服力。
“那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大海贼!船坚炮利,人手众多,里面还有几个实力强得不像话的忍者!
我们……我们鬼牙群岛势单力薄,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再不斩的反应。
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他便继续添油加醋。
“最近一段时间,这伙天杀的海贼变本加厉,不停地滋扰我们鬼牙群岛!
袭击我们的商船,抢掠沿海的村落!”
他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好多无辜的平民百姓都受了伤,家也被毁了!
我们是打又打不过,防又防不住,真是……
真是没办法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旁边几个作陪的黑锄雷牙心腹也立刻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是啊是啊!那些海贼真不是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们好多兄弟都折在他们手里了!”
“再这样下去,鬼牙群岛就完了啊!”
“求求雾隐的使者大人,发发慈悲,帮帮我们吧!”
一时间,宴席上充满了诉苦和哀求之声,仿佛雾隐众人是他们唯一的救世主。
桃地再不斩沉默着。
他高大的身躯坐在那里,如同一座覆盖着冰雪的孤峰,与周围“热烈”而“悲情”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那冰冷的眼神从黑锄雷牙那看似悲愤实则闪烁不定的脸上,缓缓扫过那些纷纷附和、表情夸张的手下。
绷带之下,他的嘴角或许勾起了一抹无人能见的冷笑。
他并没有被这些声泪俱下的表演所打动。
在血雾里挣扎生存下来的经历,让他对人性中的狡诈与算计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黑锄雷牙这等在海上刀口舔血、凶名在外的角色,会如此关心平民百姓?
会如此轻易地向外界示弱求助?
大厅内的气氛,因为再不斩长久的沉默,而逐渐变得压抑起来。
黑锄雷牙及其手下们的抱怨和哀求声,渐渐低了下去。
他们有些不安地看着这位一言不发、气场却越来越冷的雾隐使者,揣测着他内心的想法。
酒肉的香气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海浪声。
过了许久。
仿佛连空气都要被这沉默冻结。
桃地再不斩才终于动了。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刃,直直刺向黑锄雷牙,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如同冰碴子相互摩擦。
“呵……”
一声冷笑,打破了死寂。
“说了这么多……”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在在场每一个鬼牙群岛成员的心头。
“看来,你们是把我们雾隐的人……”
“当枪使了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宴客厅的温度仿佛骤降!
黑锄雷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刻意堆砌的悲苦如同劣质的面具般出现了裂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但他反应极快。
几乎是立刻,一种更加夸张、更加声泪俱下的情绪爆发出来。
“冤枉啊!再不斩大人!天大的冤枉!”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砰砰”的声响。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倒下去。
“我们……我们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拿雾隐的使者大人当枪使啊!”
他涕泪横流,指着周围的手下,又指向港口的方向。
“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那伙海贼凶残成性,再不斩大人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沿海的村子看看!
那些被烧毁的房屋,那些受伤的平民……
这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啊!”
“我们对雾隐,对永恩大人,对您再不斩大人,只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恳求,那是绝无半点利用之心!
苍天可鉴!”
随着他的哭诉,周围那些手下也仿佛收到了信号,一个个跟着喊起冤来。
他们一个个赌咒发誓,场面一时变得嘈杂而混乱,充满了表演式的悲情。
桃地再不斩冷眼看着这一切,那喧嚣的哭喊和辩解如同苍蝇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让他感到一阵厌烦。
他早已看穿了这拙劣的表演,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心里已然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