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浊气被长长吐出，在灰黑色的沙地上冲开一个小小的凹坑。
江玄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间发出一连串细密的脆响。
体内那股庞大而精纯的能量已经彻底融入四肢百骸，之前因为强行催动力量而造成的内伤，在恐怖的自愈能力和属性提升的双重作用下，已然痊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比之前强韧了数倍不止。
举手投足间，似乎都能引动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
然而，这种力量的增长并未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那里，邪神烙印的气息虽然暂时隐晦了下去，却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让他无法安宁。
这次能反杀虚空潜猎者，有太多的侥幸成分。
下一次，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江玄的视线，投向了脑海中那个坐标指向的方位。
黑沙集市。
根据那些残缺的记忆碎片，那是这片被遗弃的世界里，唯一存在“秩序”的地方。
是龙潭虎穴，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他没有过多犹豫。
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便迈开脚步，朝着那片未知的区域走去。
脚下的沙砾很奇特，冰冷而沉重，每一脚踩下去，都像是踩在黏稠的泥沼里，不断有力量试图将他向下拉扯。
若非他体质惊人，光是这无处不在的迟滞感，就足以耗尽一个普通职业者的全部体力。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卷起沙粒，拍打在身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无尽的灰黑色沙海，便只剩下一些偶尔凸出地面的、不知名巨兽的惨白骸骨。
那些骸骨巨大得超乎想象，一根肋骨便如同一座小山，上面布满了风蚀的痕迹和巨大的爪痕，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前方的沙地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江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的沙面，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鼓起一个个沙包。
下一刻，数十条通体漆黑、长着环状利齿口器的蠕虫猛地从沙下钻出，带着一股腥臭的气息，朝他扑了过来。
【沙行掠食者】，一种低级的虚空生物，没有智慧，只有最原始的猎食本能。
它们单个的实力不强，大概只有二三十级普通凶兽的水平，但数量极多，而且极其难缠。
若是换做之前的重伤状态，面对这种数量的围攻，恐怕会是一场苦战。
但现在……
江玄甚至没有召唤出【破军】。
他只是抬起脚，然后重重地向下一跺。
轰！
一股无形的巨力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脚下的沙地瞬间塌陷下去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坑。
那些刚刚扑到半空的沙行掠食者，身体齐齐一僵，而后在半空中便被那股恐怖的震荡之力，直接震成了一滩滩黑色的汁液，混杂着沙砾，洒落一地。
秒杀。
甚至连天赋都没能触发。
这些生物太弱小，连让他获得属性的资格都没有。
江玄面无表情地从坑边绕过，继续前行。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却让他对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在这里，弱小就是原罪。
又不知走了多久，当视线尽头那单调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同的轮廓时，江玄的脚步才缓缓放慢。
那是一片用巨大兽骨和黑色岩石搭建起来的、杂乱无的建筑群。
最高的建筑是一根不知名生物的巨大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凝视着这片天地的深渊。
无数破烂的帐篷、简陋的石屋，围绕着那颗巨大的头骨随意搭建，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聚集地。
这，应该就是黑沙集市了。
隔着很远，他都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喧嚣与混乱，与这片死寂的沙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找了一处沙丘的背面，收敛气息，远远地观察着。
集市的入口处，并没有看到明显的守卫。
但每一个进入集市的生物，在踏入某个范围时，身上都会泛起一层淡淡的波纹，像是在接受某种检测。
有几个生物似乎想强行闯入，但在触碰到那层无形壁垒的瞬间，身体便直接化作了飞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显然，这里存在着某种强大的规则禁制。
集市内，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来来往往。
有长着八条腿、浑身覆盖着甲壳的节肢生物，有漂浮在半空、身体如同一团不定型软泥的元素生命，也有身材高大、扛着巨斧的类人生物。
江玄甚至看到了几个和人类外形极为相似的个体，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充满了暴虐与混乱，显然并非人类职业者。
他们在这里进行着交易。
一个长着牛头的生物，从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魔怪手中，换取了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几块闪烁着空间波动的黑色晶石，与江玄之前获得的那枚【虚空残晶】十分相似。
虚空晶石，似乎是这里的硬通货。
江玄摸了摸眉心，那枚虚空残晶已经被他吸收，里面的能量和信息都化为了他自身的一部分。
他现在身上，一块虚空晶石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连进入集市的资格都没有。
他继续观察着。
想要找到规则的漏洞，或者其他的进入方式。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集市入口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江玄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将自己完全裹在肮脏破旧的亚麻布里的身影，身形佝偻，看不清样貌，也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一块立在那里的枯木。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发现对方的存在。
“新来的？”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的声音，从亚麻布下传出。
江玄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戒备着。
那个身影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用那种难听的声音说道：“想进去？可以。用你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换取一块‘通行石’。”
“最有价值的东西？”江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对。”那个身影点了点头，“你的武器，你的装备，你的记忆，甚至……你的灵魂。只要‘守门人’认为有价值，都可以。”
江玄的眉头微微皱起。
用灵魂做交易？
这个集市，比他想象的还要邪门。
他看着那个神秘的身影，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那个身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打量着江玄。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用的不再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语。
而是一种江玄无比熟悉的语言。
“你身上的味道……是大夏人？”
那生涩却无比清晰的大夏语，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江玄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