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宜嫔勃然大怒,腾的站起来,伸手指着德嫔,“眠柳,给我过去掌她的嘴!她居然敢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宜嫔姐姐自己心里最清楚。”
德嫔泰然自若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袍。
宜嫔气急正准备骂她,惠嫔清了清嗓子:
“好了,说德嫔宫女的事呢,怎么又扯到宜嫔身上了,一码事归一码,今日议的是德嫔的事,不要旁生枝节,大冷天的大家冒雪前来不是听你俩吵架的。”
惠嫔陪侍圣驾已久,资历深,又是大阿哥生母,加上协理六宫,她这一开口,宜嫔纵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公然造次,只得悻悻地住了口。
“德嫔,既然事情因你永和宫而起,你便把圣寿节那日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再说一遍给大家听听。
眼看年关将近,老祖宗和太后娘娘都是慈悲为怀,宫里出了这等事也十分震惊。你若有所隐瞒耽误了查证,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佟贵妃面露不虞盯着德嫔,在座后妃都齐刷刷看向她。
德嫔捏着帕子,和跪在地上的采苹飞快对视,那余光如刀刃一般削了佟贵妃一眼,随后道:
“那日圣寿宴,我因身子沉重,久坐之后腰腹十分不适,便吩咐贴身宫女采苹回永和宫去取引枕来,想垫着缓一缓。
后来引枕虽是拿来了,我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便紧随太皇太后之后也告退回了永和宫。回到宫中,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异状发生,早早收拾歇下了。
直至第二日黄昏时分,营造司那边突然来人禀报,说是金水河里捞起一具宫女尸首,有人指认是永和宫的宫人。奴才心中惊骇,怕派旁人不稳妥,便让采苹前去认尸。
采苹回来禀报,奴才这才知道,确是永和宫里的一个粗使宫女。事先我对此事一无所知,与各位姐姐一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佟贵妃听了德嫔的陈述,微微颔首:
“你方才这番说辞,倒是与慎刑司初步查问的结果大致吻合。他们也正是因此,才暂且将此案定为宫女自行失足或想不开,未有深究。”
她话锋一转,语气冷了下来,带着深深地烦扰。
“可不知为何,这事在宫里却传得走了样,宫人们七嘴八舌,都说是因你虐待苛责,才逼得那宫女走投无路,投河自尽。
更麻烦的是,那宫女在宫外的家人,如今还在顺天府衙门外击鼓鸣冤呢!”
“击鼓鸣冤”这四个字一出,殿内众人神色皆是一凛,互看一眼。
这事若只压在后宫,定性为妃嫔蛮横逼死宫女,撑死了也就是降位禁足的处罚。可一旦闹到宫外,惊动了朝廷衙门,涉及八旗人命,那就绝不会轻易息事宁人了。
那些素来瞧不起德嫔出身和行事的妃嫔,如宜嫔、僖嫔之流纷纷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德嫔大惊失色,扶着紫檀木描金椅子缓缓跪下来,凄楚道:
“佟姐姐明鉴!我对天发誓,一向待下宽和,连一句重话都很少说,更遑论苛责打骂?实在不知他们为何要如此污蔑我。
姐姐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永和宫仔细查问,也可以去东六宫各处问问那些当差的宫人,我何曾与谁红过脸起过争执?”
她说的声泪俱下,言罢深深俯下身去,以额触地。
宜嫔瞧了心里好不痛快,暗骂一声“狐媚子活该有今天。”
僖嫔跟德嫔有换宫之辱,当日她本是永和宫主位,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可德嫔偏偏晋位后住在永和宫,让自己给她挪位置,简直是奇耻大辱,她巴不得看见德嫔失势被人栽赃,掩面和宜嫔相视一笑。
纳喇贵人见德嫔只哭诉自己冤枉,却避重就轻,便勾了勾唇角,阴恻恻开口:
“德姐姐,妹妹说句话您别生气。”
她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采苹。
“您这位贴身宫女,为何取个引枕要耗费一个多时辰?这个关节,您和采苹可还没说清楚呢。这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令窈见德嫔挺着肚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她也是身怀有孕的人,胎象稳健,也不能这般跪着,何况德嫔本就胎气不稳,多有不适,心下不忍,便道:
“佟姐姐,德姐姐毕竟身怀六甲,且胎气一向不稳,还是让她先起来回话吧。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她四顾一看,”咱们怕是都得跟着吃挂落。”
这话倒是点醒了佟贵妃。德嫔腹中皇嗣若有闪失,谁也担待不起。她扬了扬脸示意侍棠:
“还不快扶德嫔起来。”
侍棠连忙扶起德嫔,德嫔顺势起身,双腿犹自发软,感激地朝令窈点了点头。
令窈只是轻轻笑了笑,不再多言。
宜嫔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臭气相投!倒忘了戴佳贵人也是宫女上位,跟德嫔算是一脉相承,自然要互帮互助嘛。”
在座的正儿八经选秀出身的甚少,大多都是宫女出身,诸如荣嫔,惠嫔,张答应,万答应等。此言一出,这些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纷纷目光不善地盯向宜嫔。
宜嫔自知失言,但素来傲慢,只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众人碍于她怀着身孕,家世又好,之前那桩“私会”风波在玄烨的授意下也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便知此人只要不犯下滔天大罪,轻易不会失势。
万答应等人只得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到底不敢公然斥责。
采苹见矛头指向自己,心知躲不过去,重重磕个头道:
“回各位主子,那日奴才在永和宫耽误一个多时辰,完全是……”
采苹心念急转,冷汗涔涔,总不能说因为寿宴上主子爷说早在佟贵妃那里就听见主子有孕,进而怀疑永和宫有佟贵妃耳目,自己着急回去审讯宫人吧。
她心急如焚,突然灵光一现。
“完全是……完全是奴才自己的过错,奴才当时急着往回赶,一时不慎摔了一跤,头正好撞到了桌腿,当时就晕了过去。我们主子待宫人一向宽和。
主子不在,宫里其他人都松散着各自玩去了,屋子里没人,也就任由奴才晕在那里,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奴才自己才悠悠醒转过来的,便急忙忙往慈宁宫赶去,到底还是迟了。”
她说完,深深低下头,心里慌张不已,不敢直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