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湖的上空,阴云密布,仿佛一层厚重的黑幕笼罩着这片宁静的湖泊。
然而,就在这片阴云尚未散去之际,镇远堡内却悄然掀起了一阵波澜。
这一天,墨尘如往常一样,前往功勋堂交割他近期绘制的符箓。
功勋堂内,气氛异常肃穆,与往日相比,更显得凝重压抑。
几位巡天司的执事们面色凝重,低声交谈着,似乎在商议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他们看到有弟子走进来时,立刻停止了交谈,但他们的目光却如鹰隼一般,扫过墨尘的身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
墨尘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面色如常,步履稳健地走到当值执事面前,将一叠新绘制的“六甲镇煞符”轻轻放在桌上。
这些符箓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经过精心绘制而成。
当值执事接过符箓后,检验得格外仔细。
他不仅仔细查看了每一张符箓的线条和符文,甚至还动用了一件镜状的法器,将符箓的灵光映照在镜面上,仔细观察其中的变化。
经过一番严格的检验后,他终于确认这些符箓没有任何问题,然后将墨尘的贡献点划入他的令牌中。
然而,尽管墨尘的符箓通过了检验,当值执事的语气却显得有些冷淡:“墨道友,你的制符之术倒是精进不少啊,不过,如今堡内符箓紧缺,师弟若是有闲暇时间,还望能多在这方面费心。”
“分内之事。”墨尘收回令牌,淡淡应了一句,转身便欲离开。
恰在此时,功勋堂内侧的议事厅门打开,几名气息渊深的修士鱼贯而出。
为首的正是南圣隐宗的青木长老和巡天司的一位金丹后期副指挥使,两人面色平静,但眉宇间却似乎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疏离感。
身后跟着的秦岳、冷漪等几位核心弟子,则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墨尘退至一旁,垂首让路。
青木长老的目光如鹰隼一般,迅速地扫过堂内的每一个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墨尘身上时,略微停顿了一瞬,仿佛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但最终只是对那副指挥使拱了拱手,沉声道。
“李指挥使,方才所议之事,老夫会尽快禀明宗主定夺,宗门弟子,还需仰仗巡天司多加照拂。”
那李指挥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拱手回礼道:“青木长老言重了,守望相助,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只是如今魔道猖獗,资源吃紧,各处都需要支援,还望贵宗也能多体谅我等难处。”
两人的对话看似客气,实则暗藏玄机。
青木长老的“多加照拂”,李指挥使的“资源吃紧”和“多体谅”,都让人感觉话中有话。
墨尘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他敏锐地察觉到,刚才那看似寻常的对话,其实背后隐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这其中的深意,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他不动声色地走出功勋堂,并未立刻返回石室,而是转向了堡内修士常去的“闻风阁”——一处可以付费打探消息、同时也是流言汇聚之地。
阁内人不多,墨尘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灵茶,坐在角落,神识却悄然笼罩大厅。
果然,不多时,旁边一桌几名散修的低声议论便传入耳中。
“…听说了吗?巡天司那边要求各宗增派援手,特别是金丹以上的修士,还要开放部分宗门秘藏的丹药、法器库藏,以应对眼下局势。”
“各大宗门能答应?那些可都是压箱底的东西!”
“不答应能怎样?巡天司拿着大义名分,又说魔道势大,若不齐心协力,恐酿成大祸…据说几家实力稍弱的宗门已经松口了。”
“哼,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是不是想借此削弱各宗,加强他们王朝的掌控力?上次葬鹰涧任务,不就是他们巡天司情报有误,才让我等白白奔波?”
“嘘!小声点!不过…南圣隐宗、天剑门这几家大宗,似乎态度强硬得很,还在僵持着呢,青木长老前几天不就为此事来回奔波?”
“利益之争罢了…唉,只是苦了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夹在中间…”
墨尘沉默地听着,他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对当前的局势已经有了一个清晰而透彻的认识。
之前在宗门就听冷漪解释过,巡天司与东胜王朝跟各大修真家族与宗门的微妙关系。
这其中利害关系不能推断。
不出所料,在魔道带来的巨大压力面前,正道内部原本潜藏的裂痕和算计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就像被风暴掀起的海浪,原本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无数的暗礁和漩涡。
巡天司,作为东胜王朝的代表,其目的显然不仅仅是为了整合各方资源、集中力量来对抗魔道那么简单。
虽然抵御魔道异动此举的确是为了匡扶正义,但实际上,作为王朝隶属的权力机构,巡天司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
他们要守护的,不仅仅是东胜神州的安危,更是王朝的统治和利益。
这次抵御魔道,巡天司恐怕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加深对正道各势力的控制,将这些原本独立的宗门纳入王朝的掌控之中。
然而,各大宗门都有着悠久的传承和深厚的底蕴,它们就像古老的大树,根深蒂固,难以撼动。
这些宗门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它们绝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核心利益拱手相让。
尤其是像南圣隐宗这样的大宗门,更是如此。
南圣隐宗在正道中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影响力和实力都不容小觑。
对于自身的利益和独立性,南圣隐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在这场复杂的博弈与权衡中,墨尘深刻地意识到,以他一个区区的筑基弟子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堡内气氛的愈发微妙,以及资源配给上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紧缩的趋势。
离开闻风阁,返回居住区的路上,恰好遇到林风从百草殿的方向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和愤懑。
“墨师叔!”林风见到墨尘,连忙行礼,语气却有些抱怨,“您说这叫什么事儿!殿里刚接到命令,原本供应给内门弟子的‘蕴灵丹’份额减半,多出来的药材要优先炼制供应给巡天司统一调配的‘行军丹’!蕴灵丹关乎修行根基,那行军丹不过是快速恢复灵力之用,这…”
墨尘看了他一眼:“宗门自有考量,奉命行事便是。”
林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墨尘平静无波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是…师叔说得是,只是觉得憋屈…”他嘟囔着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
墨尘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闪。
连弟子们的修炼资源都开始受到影响,可见上层的博弈已然颇为激烈。
这镇远堡,既是抵御魔道的前线,似乎也渐渐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漩涡中心。
他回到石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盘膝坐下,他并未立刻修炼,而是静静思索着。
宗门的庇护,并非毫无代价。
享受其资源与秩序的同时,也必然要卷入其间的纷争,受其规则的约束。
如今这约束与代价,似乎正随着局势的紧张而逐渐加大。
若有一天,这代价超出所能承受的范围,或者宗门也无法提供足够的庇护时…
墨尘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却安全的石室,最终落在那静静悬浮于丹田的太虚宝瓶虚影之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袋,那里面,有修复近半的傀儡,有日益增多的灵符,有各种得自遗迹险地的功法秘术。
这些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他自身,不依托于任何宗门或势力的立身之本。
乱局之中,唯有自身实力,方是永恒。
他闭上眼,开始运转《黄庭阴阳五气诀》,精纯的神识之力如同潮水般在识海中缓缓流淌、壮大。
同时,一心二用,脑海中继续推演着那复杂的基础阵纹,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凌空勾画。
窗外,关于资源、关于名额、关于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依旧在暗流涌动。
而石室内,只有无声流淌的灵力和日益精进的感悟。
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提升自身的脚步,绝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