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大厦顶层的审讯室透着股违和的奢华感。凌翔推开镶着金边的磨砂玻璃门时,冯少正用戴着铐子的手拍打真皮审讯桌:把你们局长叫来!他知道我爸是谁!
三天没刮的胡茬让他原本精致的下巴显得格外狼狈,Gucci衬衫领口还沾着暗红色唇印——那天夜里突击抓捕时,这位大少爷正在私人会所左拥右抱。
二十七条人命。凌翔将档案袋摔在桌上,几张少女惨死的照片滑到冯少面前,你跟我说年少无知?
冯少瞳孔骤缩,镶钻的袖扣在颤抖中折射出破碎的光。他突然暴起踹向桌子,爱马仕皮鞋在实木上留下凹痕:那些人自己吸毒过量!关我屁事!
凌翔慢条斯理地按下平板电脑。监控视频里,冯少正把注射器强行塞进一个女孩胳膊:试试新货,死了算工伤。女孩胸牌特写显示:新康医院实习护士杜晓兰。
假的!这他妈是AI换脸!冯少脖子上青筋暴起,却在看到下一段视频时突然瘫软——画面里冯振国正对财务总监说:赌场流水走奕承的医疗账户。
冯少的手指在真皮椅扶手上抓出五道白痕。他哆嗦着摸向口袋,掏出的不是想象中的雪茄,而是拘捕时被没收手机的收据。
翔子...他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黏腻的哭腔,看在我待你不薄的份上...镶着金边的指甲死死抠住凌翔袖口,帮帮我,求求你,我不想死!那些女人都是自愿的...是杜晓雯...不,朱雨玲介绍的...
凌翔掰开他手指的动作像在撕扯一块发霉的膏药。冯少的手腕内侧露出个小小的蝴蝶纹身。
二十八岁,判死刑确实年轻了些。凌翔转身时,警徽在灯光下闪过冷光,可惜那些女孩更年轻。
冯少突然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精心打理的头发黏在涕泪横流的脸上,昂贵的古龙水混着尿骚味形成诡异的香臭:我给你钱!瑞士账户!比特币!他膝盖蹭着地毯往前爬,只要你让我见我爸...
你父亲正在欧洲吃早茶。凌翔指了指墙上电视。新闻里冯振国戴着墨镜穿过VIp通道,身后秘书拎着的登机箱印着冯氏药业logo——正是藏有核心账本的那只。
冯少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疯狂扯着自己头发,直到揪下一撮染成亚麻色的发丝:都是那个婊子害我!他眼球凸出得像要掉下来,她装成杜晓雯接近我...说能帮我洗钱...
凌翔已经走到门口。金属门把手的凉意让他想起江蔼霞今早发来的云南气温提醒,她总记得这些琐碎的小事,就像记得他每次审讯后都会喉糖。
凌翔!你会遭报应的!冯少的声音突然阴冷得像毒蛇吐信,你以为江医生会原谅你?你为了完成卧底任务不择手段,我手里有你和杜晓雯的床照,她连婚期都推迟...
门关上的瞬间,凌翔摸向口袋里的丝绒戒盒。铂金指环内侧刻着他们初遇的坐标,现在沾满了审讯室的浑浊空气。电梯镜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无名指上一道浅白的戒痕。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因脚步声次第亮起。凌翔发动车子时,手机弹出田恬的消息:「画展最终日,你说过会来」。配图是《致敬男神》的局部特写,阳光在画中凌翔的睫毛上镀了层金粉。
照片角落的颜料管标签闪过字样,凌翔下意识放大图片,却只看到自己倒映在屏幕上的皱眉。后视镜里,冯氏大厦的玻璃幕墙正被执法封条交叉覆盖,像给一具华丽的尸体打上封印。
车载电台突然播放起《年少有为》,凌翔伸手想关,却听见副歌那句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手指悬在半空。雨刷器刮走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枯叶,形状像极了田恬画里那片飘落的梧桐。
红灯亮起时,戒盒从口袋滑落。凌翔弯腰去捡,突然看见人行道上有个穿黄裙子的身影,田恬正抱着画板对他微笑,裙摆飞扬的弧度与画中少女完美重合。
哥哥!田恬小跑过来时,帆布鞋在水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我出院证明都带着哦。她从素描本里抽出纸张晃了晃,医用腕带还松松挂在纤细的手腕上。
凌翔的警用摩托就停在三步外。他故意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田恬肺炎初愈的肺叶像破旧的风箱般嘶鸣。这声音让他想起江蔼霞生病的夜晚,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顺路送你回家。他拧动车钥匙的力度大了些,地址。
田恬已经灵活地跨上后座。她身上飘来蜜桃味的沐浴露香气,与江蔼霞常用的白茶香截然不同。素描本边缘蹭过凌翔后背时,他感到有硬物抵住脊梁——是铅笔,还是别的什么?
你去哪我就去哪呀。田恬的声音混着引擎声飘来,呼吸喷在他后颈上,我保证乖乖的。
凌翔急刹在红灯前。田恬趁机将下巴搁在他肩头,这个动作让她胸前的向日葵吊坠滑进他警服领口,金属贴到皮肤上冰凉刺骨。
妨碍公务要拘留。他从后视镜里瞪她,却看见她正用铅笔在腕带内侧写着二字,笔画歪歪扭扭像小学生情书。
田恬突然举起素描本。上面是他皱眉的侧脸,画得惟妙惟肖,连警徽上的划痕都复刻出来。但真正让他太阳穴突跳的是角落里的涂鸦——凌?田被无数小心心包围。
再闹就下去。他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田恬立刻抿嘴做了个拉链动作。但凌翔从后视镜看见,她正偷偷将画纸撕下折成纸飞机,机翼上用口红涂了颗爱心。
刑侦队办公室弥漫着咖啡与泡面混合的气味。凌翔把田恬安排在接待区的沙发上,扔给她一沓旧案卷:临摹这个。那是去年结案的素描师招聘试题,连环杀手的模拟画像。
田恬却把画板支在正对他办公桌的位置。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每当凌翔抬头,她就露出无辜的表情,但案卷纸背面已经写满凌哥好帅,老陈过来送文件时差点笑出声。
凌菲的声音突然炸响在门口。她提着保温饭盒闯进来,马尾辫因快步走动而高高扬起,妈炖了排骨汤...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田恬的眼神像发现蟑螂爬进餐盒。
田恬正用橡皮擦修改画作。凌翔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是自己低头工作的模样。她今天换了栀子花味的护手霜,香气与江蔼霞惯用的相似到令人不适。
这位是?凌菲把饭盒重重放在桌上,汤水从缝隙溢出,在案件报告上洇开油渍。
田恬。凌翔拧开保温盒,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画《致敬男神》的。
凌菲突然抢过田恬的素描本。最新一页上,凌翔的办公桌被画成课桌模样,田恬自己则穿着校服趴在一旁,两人中间画着共享的耳机——完全是校园恋爱剧的构图。
我哥有未婚妻。凌菲把本子拍回去,力道大得震飞了田恬的发卡,江医生明天就从云南回来了。
向日葵发卡旋转着停在凌翔脚边。田恬弯腰去捡时,连衣裙领口垂下,露出锁骨上若隐若现的蝴蝶纹身。她拾起发卡,指尖故意划过凌翔的警员证——江蔼霞的照片就在透明夹层里。
他们又没结婚。田恬将发卡别回鬓角,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格外稚气,对不对呀凌哥?
凌菲猛地拍案而起。窗外一群麻雀被惊飞,撞碎的阳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摇曳的阴影。凌翔突然按住妹妹肩膀——田恬正用手机对着他们录像,镜头反光像毒蛇的鳞片。
吃饭。凌翔把凌菲按回座位,排骨汤的香气暂时冲淡了火药味。他余光瞥见田恬在画本上快速写着什么,笔尖戳破纸张的力度透出狠劲。
日暮西沉时,凌翔终于合上最后一份档案。田恬不知何时挪到了他邻座,正托腮看他整理桌面。她留下的素描本不小心落在抽屉缝里。
窗外突然传来敲击声。田恬正趴在玻璃上对他做鬼脸,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阴郁的模样。她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是刚下单的两张电影票,放映时间恰好在江蔼霞航班落地后两小时。
凌翔锁上抽屉。素描本里还夹着他的多幅肖像画,但他暂时不想看了。警局走廊的监控正闪着红灯,记录下他走向田恬时,她脸上浮着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