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提辖的话...”
宋清从小养尊处优,乃是宋家庄的公子,等到宋江犯了事,上了梁山,也靠着乃兄的名号,如鱼得水,何时受过这种罪?
骨头碎裂的疼痛,让他几乎晕过去。
可他不敢。
鲁智深的脾气他清楚,说得出,做得到。
若是真的惹恼了鲁智深,恐怕想死都是一种奢望。
心中充满了对鲁智深的恐惧,以及对宋江、吴用的怨恨。
枉他还把宋江当做嫡亲兄长...敌军杀到,他跑的比谁都快!
至于吴用...伏击梁山好汉的主意是他出的,执行的时候不见他露脸,逃命的时候,那马鞭子都抡出残影了!
若非宋江、吴用不讲义气,他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索性,死道友不死贫道,先糊弄着从鲁智深手下活下来再说吧!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阮小七的关押之地、宋江吴用的阴谋,以及他们想要逃往北境,投靠大辽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贼撮鸟!居然要去投靠大辽!真是不要面皮!”
鲁智深出身种家军,在西北边陲跟西夏打过不少仗,深知戎狄的凶狠、残暴。
虽然没跟大辽打过交道,料想也差不多。
被鲁智深提在手里的杨志听到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宋公明,要去投靠大辽?
大辽可是契丹人建立的政权,也是他先祖,五侯杨令公终其一生,都在对抗的仇敌!
甚至,为了抗击辽国,杨令公把命都给丢了!
就在刚才...宋江还亲口跟他说,招安之后,会帮助他重建天波府,重现当年天波府的荣耀...
现在,宋清居然说宋江要去投靠大辽?
杨志只感觉,天旋地转,头脑一阵发晕...
有心辩驳,却无法开口。
宋清可是宋江的亲弟弟,知道的内情,肯定比他多!
杨志原本高昂的头颅,瞬间滑落,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脸上写满了颓唐之色...
五侯杨令公的子孙,为了一个投辽的叛徒,斩杀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
这事儿如果传扬出去...那他杨志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也许,速死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半晌,杨志突然抬起头,面色狰狞,双眼布满了血丝,恶狠狠盯着宋清:“你说谎!”
“公明哥哥不会投靠大辽,绝对不会!他对大宋一片忠心,天人可鉴!”
宋清清瘦的脸庞,浮现出一抹苦笑:“你们外人都称呼他为孝义黑三郎...你们可知...他背地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父宋太公,右足有些跛,你们都知道吧...”
鲁智深、杨志闻言,点了点头。
昔日宋江上梁山之后,将宋太公和宋清等家人都接到了梁山,当时就有头领发现,宋太公右足有些跛。
询问之后才得知,是宋太公骑马不慎跌落摔伤的。
宋江当时还跪在宋太公身前,嚎啕大哭,自责没有照顾好父亲,让父亲遭逢大难。
难不成,此事别有隐情?
鲁智深左手拎着杨志,大踏步来到宋清身边,右手抓起宋清衣领,单手将其拎起,如提童稚,厉声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父宋老...太公的右足怎么伤的?”
“咳咳咳...”
宋清用力咳嗽几声,清瘦的脸上写满怒容,道:“我父宋太公的右足...是被不肖子宋江打断的!只因为我父不给宋江银子,打通关节,攀附上官...他便下此毒手!”
“及至后来...我与父亲被接上梁山...终日活在他眼皮子底下,哪敢声张?表面上他一副仁孝面孔...背地里作恶多端!”
杨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宋清所言:“宋清,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你兄长?”
宋清冷笑:“污蔑?证据就在眼前!我乃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为了逃命,不也把我丢下了吗?”
这次,杨志终于无话可说,身体颓然落下,软绵绵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自从上了梁山,他一直心怀一个招安梦,指望着宋江能够带着他招安,名正言顺的迈入朝堂,重现昔日天波府的荣光...
现在看起来,一切好像就是一个笑话...
“贼撮鸟!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居然能有个好名声!这大宋,真的是烂透了!”
鲁智深愤然将杨志丢了出去,双手提留着宋清的领子:“宋清!我那小七兄弟,可还健在?若是死了...洒家保证活剐了你!”
宋清摇了叹气,半晌才开口:“我既已是必死之人,临死前就做件好事吧...阮小七是我擒拿的没错...现在还在山寨...”
“宋江本来想挖了他的心做醒酒汤,被吴用拦住,说是要拿他钓梁山头领来救...所以不曾杀死...”
“人心,醒酒汤?”
孙安打了个寒噤。
他们当日斩杀田虎的时候,其中一条罪状,便是田虎残暴不仁,以人心做醒酒汤。
想不到,宋江居然也深谙此道?
更令孙安细思极恐的是,田虎好上醒酒汤这一口,好像是在宋江投靠之后!
一切,好像都清楚了...
孙安手中双剑,怦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旋即仰天大笑,蒲扇大的巴掌,不停抽打自己的脸颊...
“我真该死...居然认了吃人心的恶魔做哥哥...”
突然,孙安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站起身来,捡起双剑,语气冷厉:“往后余生,但凡我孙安不死,必将追杀宋公明这恶贼!上天入地,我必斩之!”
......
巨野县,郊外。
宋江、吴用坐在一处农家厨房,大口大口的吃着炙烤的熟肉。
屋主人一家横七竖八的倒在一旁,鲜血淋漓,连屋主七岁的儿子,也未能幸免。
宋江、吴用的形容非常狼狈,浑身布满了尘土,到处都是树枝划伤的痕迹。
宋江将一块熟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军师...此去南丰路途遥远,你为何将马匹放走?”
吴用放下手中的骨头,起身在屋主人的布衣上擦了擦满是油污的双手:“哥哥有所不知...我等虽然在宋清面前,诈称要去投辽...若是遇到有识之士,难免看出破绽。”
“最好的办法,还是藏踪匿形,暗度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