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马的蹄声终于撞碎了青岚山脚下的死寂,沈砚的瞳孔却在这一刻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
那道曾无数次迎接他归来的山门,此刻已然沦为一片废墟。青灰色的石柱断裂倒塌,半截柱身斜插在泥土里,上面还残留着黑色的浊灵灼烧痕迹,如同狰狞的伤疤。山门顶端的“青岚宗”匾额,原本鎏金璀璨,此刻却四分五裂,其中“岚”字的偏旁被生生劈断,掉落在地,被一只断裂的手臂死死压住。
黑色的浊灵之气如同浓稠的墨汁,在山门上空翻滚弥漫,将原本澄澈的天空染得一片昏暗。空气中的腥腐味再也无法被风冲淡,混杂着血腥气、焦糊味,还有浊灵特有的恶臭,猛地钻进鼻腔,呛得沈砚胸口一阵翻涌。
“不……”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低语,翻身下马的动作都带着一丝踉跄。灵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宗门的惨状,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低沉的悲鸣,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沿途的尘土和血点,狼狈不堪。
沈砚的目光扫过地面,心脏像是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青岚宗弟子的尸体,有外门的,也有内门的。他们有的紧握法器,指节发白,显然是在战斗中力竭而亡;有的胸口被炸开一个血洞,黑色的浊灵之气还在伤口处袅袅升腾;还有的双目圆睁,脸上残留着惊恐和不甘,仿佛还在控诉着浊族修士的凶残。
一名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入门时发放的木剑,剑刃已经断裂,他的脖颈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黑色的血液早已凝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沈砚认得他,名叫小石头,上次离开宗门时,还曾拉着他的衣袖,叽叽喳喳地问落霞城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灵果。
“小石头……”沈砚的声音颤抖着,眼中的血丝瞬间蔓延开来。
不远处,一名内门女弟子倒在血泊中,她的发髻散乱,半边脸颊被浊灵之气腐蚀得面目全非,但手中依然紧紧护着一枚宗门传讯符,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沈砚记得她,她是苏清瑶的侍女,名叫绿萝,每次苏清瑶来找他,绿萝都会乖巧地站在一旁,递上灵茶。
一幕幕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如今却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沈砚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火和绝望从心底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吞噬。
“柳乘风!域外浊族!我操你们的祖宗!”
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杀意。手中的滓器长剑嗡嗡作响,黑白灵光不受控制地暴涨,周围的浊灵之气如同遇到克星般,纷纷退散。
“驾!”
沈砚翻身上马,不再停留,双腿死死夹住马腹,灵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朝着宗门深处疾驰而去。
沿途的景象愈发惨烈。曾经郁郁葱葱的迎客松,此刻已经被烧成了焦炭,黑色的枝干扭曲着,如同鬼魅的爪牙;两旁的亭台楼阁,要么被炸毁,要么被烧毁,断壁残垣之间,还在冒着袅袅黑烟;原本清澈的灵池,此刻也变成了墨黑色,池面上漂浮着尸体和残破的法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厮杀声、惨叫声、法器碰撞声,如同惊雷般在山谷中回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沈砚骑着灵马,在废墟中穿梭,沿途不断有浊族修士冲上来阻拦。这些浊族修士身形怪异,有的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有的长着三只眼睛,有的口中獠牙外露,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浊灵之气,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找死!”
沈砚眼中杀意凛然,手中长剑舞动,黑白灵光交织,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一名长着三只眼睛的浊族修士朝着他扑来,第三只眼睛射出一道黑色的浊灵射线。沈砚侧身避开,手腕一翻,长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那名修士的咽喉。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他的衣袍上,与之前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又有两名浊族修士从两侧夹击而来,手中握着黑色的弯刀,刀身萦绕着浊灵之气。沈砚脚下步伐变幻,身形如同鬼魅般闪过两人的攻击,同时长剑横扫,两道凌厉的剑气射出,将两名修士的头颅斩落,黑色的尸身轰然倒地。
他一路斩杀,所过之处,浊族修士纷纷毙命。但他心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炽烈。因为他看到,越来越多的青岚宗弟子倒在血泊中,他们在绝望中抵抗,却如同蝼蚁般被无情地屠杀。
“师兄!救命!”
一声凄厉的呼救声传来,沈砚循声望去,只见三名浊族修士正围攻一名青岚宗内门弟子。那名弟子浑身是伤,左臂已经被斩断,鲜血淋漓,手中的长剑也只剩下半截,但他依然死死地抵抗着,眼神中充满了不屈。
“坚持住!”
沈砚怒吼一声,催动车马,灵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他手中长剑一挥,三道黑白交织的剑气射向三名浊族修士,瞬间将他们斩杀。
“多谢沈师兄!”那名内门弟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感激。
“宗门情况怎么样了?内门呢?废灵堂呢?”沈砚急切地问道。
“内门……内门的建筑被烧毁了大半,师兄弟们都在奋力抵抗,但浊族修士太多了,实力也太强,我们……我们快撑不住了!”那名弟子哽咽着说道,“废灵堂被柳乘风亲自带队围攻,周庸长老为了保护我们,被柳乘风打成重伤,现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砚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他不再多问,勒转马头,朝着内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内门的景象比山门处更加惨烈。曾经恢弘大气的大殿,此刻已经被烧毁了一半,屋顶坍塌,梁柱断裂,只剩下半截墙壁矗立在那里,上面还残留着火焰灼烧的痕迹。广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青岚宗弟子和浊族修士的尸体交织在一起,黑色和红色的血液混合着,在地面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
数十名青岚宗弟子背靠着背,组成一道防线,艰难地抵抗着浊族修士的攻击。他们个个浑身是伤,气息奄奄,却依然眼神坚定,手中的法器紧紧握着,不肯退缩半步。
沈砚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小远!
他穿着废灵堂的灰色服饰,浑身是伤,左臂缠着厚厚的布条,鲜血已经将布条浸透,脸上布满了灰尘和血污,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他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刀身已经卷刃,却依然奋力地挥舞着,斩杀着冲上来的浊族修士。
“小远!”沈砚大喊一声,催动车马冲了过去。
林小远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转过头,当他看到沈砚的身影时,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砚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嘶吼着,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激动和委屈,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光。
沈砚翻身下马,几步冲到林小远身边,挥手斩杀了一名正要偷袭他的浊族修士,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小远,周庸长老呢?他怎么样了?你快说!”
林小远被沈砚抓得生疼,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哭着说道:“砚哥,长老他……长老他在废灵堂的地下室!柳乘风那个畜生,偷袭了长老,长老为了保护我们,硬生生扛了他一击,丹田被重创,经脉寸断,现在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地下室?”沈砚心中一动,他知道废灵堂有一个地下室,是用来存放珍贵灵草和修炼资源的,防御阵法相对坚固。
“我们……我们守不住了!”林小远的哭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柳乘风带了好多浊族修士,突破了废灵堂的外层防御,我们只能退到地下室门口,可他们攻势太猛,我们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长老他……他就危险了!”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如同万年寒冰,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他紧紧攥着林小远的手,指节发白,青筋暴起,声音低沉而坚定:“小远,别哭!有我在,长老不会有事的,废灵堂也不会有事的!”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浴血奋战的弟子们,大声喊道:“所有青岚宗弟子听着!我是沈砚!我回来了!跟我一起,杀退这些杂碎,守护宗门,守护长老!”
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广场上回荡,那些原本已经濒临绝望的弟子们,听到沈砚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是沈师兄!沈师兄回来了!”
“太好了!沈师兄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杀啊!跟沈师兄一起,为死去的师兄弟们报仇!”
弟子们的士气瞬间高涨,纷纷发出怒吼,挥舞着手中的法器,朝着浊族修士发起了猛烈的反击。
沈砚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林小远说道:“小远,你带着师兄弟们在这里坚守,我去废灵堂找长老!”
“砚哥,我跟你一起去!”林小远连忙说道。
“不行!”沈砚果断拒绝,“这里需要有人指挥,你留下,守住内门,别让更多的浊族修士冲进来!相信我,我一定会把长老救出来的!”
说完,沈砚不再犹豫,转身朝着废灵堂的方向冲去。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穿梭,手中的滓器长剑舞动得如同狂风暴雨,黑白灵光闪烁,每一剑都能斩杀一名浊族修士,所过之处,尸横遍野,黑色的血液溅满了他的衣袍,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
沿途,不断有浊族修士冲上来阻拦,却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斩杀。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废灵堂,找到周庸长老,救他性命!
废灵堂的方向,黑色的浊灵之气最为浓郁,隐隐还能听到柳乘风嚣张的笑声,以及弟子们顽强的抵抗声。
“柳乘风!”沈砚咬牙切齿,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来取你的狗命!”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冲破层层阻碍,朝着废灵堂疾驰而去。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一场恶战,一场关乎长老性命、关乎废灵堂存亡、关乎整个青岚宗未来的恶战。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决绝。
为了周庸长老,为了死去的师兄弟们,为了青岚宗,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废灵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座熟悉的灰色院落,此刻已经被浊族修士团团围住,外层的防御阵法早已破碎,院墙上布满了黑色的浊灵痕迹,如同丑陋的疮疤。
沈砚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滓器长剑,掌心的蚀灵心印闪烁着凌厉的黑色灵光。他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战。
“长老,弟子来了!”
一声怒吼,沈砚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废灵堂冲去,手中的长剑爆发出耀眼的黑白灵光,瞬间斩杀了门口的两名浊族修士,如同天神下凡,降临在废灵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