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宫宴结束,坐上回府的马车,谢景衣才真正松懈下来。她靠在车壁上,感觉比画了一整日的画还要疲累。
“姐姐,你今天做得非常好!”谢绯衣握住她的手,由衷地赞叹,“你没看到,后来那些人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当你和太子殿下那么坦然对视的时候,还有齐王过来……嘿,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谢景衣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暖流涌动。她知道,若非绯衣今日一直陪在身边,用各种细微的方式给予她力量和勇气,她未必能如此顺利地撑完全场。
“绯衣,谢谢你。”她反握住妹妹的手,轻声说道。
车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照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前路或许依旧坎坷,但只要有家人相伴,她便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
在庆帝的雷霆惩治和干预下,京城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安宁。平静无波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从深秋到隆冬,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庭院里的梧桐早已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结着晶莹的霜花。
谢绯衣来到这个世界也近一年了,那些初来时的惶恐与不安早已消散,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古代生活,在这里她不仅收获了亲情、友情,还收获了爱情。
除夕这日,她起了个大早,仔细梳妆后便往宁安堂去请安。问安过后,她踩着尚未融化的晨霜,步履轻快地往长信侯府的方向走去。
骆九迟已在院外等候。他身着墨色暗纹锦袍,外披一件玄色大氅,肩头已落了几片细雪,显然已立了多时。寒风吹红了他的鼻尖,却在看见她的瞬间,那双总是深邃的眼眸立刻绽开温暖的笑意。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等?”谢绯衣小跑上前,很自然地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呵着热气。
骆九迟顺势牵住她的手,“想早一点见到你。”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寒气。骆九迟正要替她解下斗篷,却见谢绯衣神秘一笑,从斗篷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本装帧特别的书册。
“送你的新年礼物,”她将书塞进他手中,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看看喜不喜欢?”
骆九迟接过书,立刻察觉到它的与众不同。封页是罕见的硬纸板,质地坚实,触感独特。上面画着两个圆头圆脑的小人——一个女孩眼睛又圆又亮,梳着与谢绯衣如出一辙的发髻,穿着她最爱的鹅黄衣裙,神情灵动可爱;另一个男孩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墨色衣袍与他常穿的样式别无二致。男孩端坐着,女孩依偎在他肩头,正逗弄着一只与小十一模一样的小狗。
两个小人的头顶,用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字:《谢绯衣和骆九迟的日常》。
骆九迟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页,唇角不自觉扬起:“你画的?”
谢绯衣脸颊微红,带着几分得意:“这几个月偷偷跟姐姐学画,还试着用了我们那个时代的画法,叫漫画。虽然画得简单,但很传神,对不对?”她指着封页上的小男孩,“我特意抓住了你深沉傲娇的神韵。连姐姐都夸我画得像呢。”
骆九迟轻笑:“哪有傲娇,只是不爱笑罢了。”指尖却恋恋不舍地抚过画中人的轮廓,“确实很像,很有意思。”
他缓缓翻开书页,时光似是顺着画纸,倒回了两人相识的日子。
第一页画着他们初见的场景——少女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少年怒目而视,旁边配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哼!第一次见面就说要杀了我,吓死宝宝了!人家长得这么美丽可爱,他怎么忍心呢?哼!生气!”
字旁边还画了个气鼓鼓的小脸蛋,活灵活现,仿佛能看见当时谢绯衣委屈又不服气的模样。
第二页是他在夕阳下背她回侯府的画面,金色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配文写道:“阳光下他的侧脸老帅了,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可惜他不看我,连个笑容都不肯给,伤心!”“伤心”二字后面跟着一个泪眼汪汪的哭脸。
第三页绘着庭院里的日常:谢绯衣正陪着小十追逐嬉闹,笑声似是要飘出画纸,而骆九迟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目光却悄悄落在嬉戏的谢绯衣身上。配文先是带着几分小抱怨:“天天带着小十来陪他,可他就知道看书,也不怎么理我。哼!书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明天我不来了!”可下方又添了一行小字,还画了个狡黠的笑脸:“嘻嘻!我发现他在偷偷看我~~好吧好吧!明天我还是来吧,不来他肯定会想我的!”
骆九迟的耳根微微发烫。原来她早就察觉到他克制的目光,却什么都不说破,只是日复一日地陪伴。
第四页是她为他上药的情景。“他身上有好多疤,以前一定受了好多苦,当时肯定很痛吧?真可怜!”后面紧跟着一行更小的字:“他不希望我可怜他,可是他真的很可怜,这不是同情,是心疼。”末尾画着一颗小小的爱心。
他的眼眶不由得湿润,指腹轻轻抚过画纸上那些伤痕的笔触,仿佛能透过纸面触摸到当年的痛楚,和她当时落在他背上的、小心翼翼的怜惜。
第五页是他教她使长鞭的画面。“他教得很用心,我一下就学会了,好开心!”后面跟着一个灿烂的笑脸。下方却笔锋一转:“本想捉弄他一下,亲了他一口,谁知他居然学坏了,哼!”后面配着一个傲娇严肃的小脸蛋,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可是,第一次接吻的感觉很奇妙,很甜!”
骆九迟一页页细细翻看,时而因画中趣事莞尔,时而为她的用心动容。这本厚实的画册,记录了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都被她细心收藏,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永远留存。
“这是我收到过,”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最珍贵的礼物。”
看着骆九迟专注翻看画册的侧脸,谢绯衣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为了画这本画册,她偷偷画了三个月,改了又改,这下,总该把他狠狠拿捏住了吧。
她凑上前,肩膀轻轻靠着他的胳膊,眨着眼睛期待地问:“我的礼物呢?”
骆九迟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温柔的神色里掠过一丝迟疑。他轻轻合上画册,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
“我准备的礼物,怕是比不上你这本画册来得用心。”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带着些许忐忑。
谢绯衣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巧思,她的用心与创意让这份礼物格外珍贵。他欣喜于她能亲手制作这样用心的礼物,却又不禁觉得自己的回礼太过寻常。他害怕在她眼中看到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