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稍作停顿，补充道：“我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特别，如果非要说，达叔夸过我枪法还行。”
能被当年的枪神达称赞枪法，看来三叔伯嘴上不说，私下还是关照自己的。
“来得正好，身上带枪了没？”
“带了，达叔教过我，枪不离身。”
“三叔伯教得真不错。”
李文航走到窗边朝外望去。
一辆面包车在门口停下，华强、跃平和大海三人下了车。
“细威，我抽屉里还有一把枪，你枪法好，就拿去用。待会儿场面可能不小，一把枪未必够。”
“航少，东西带来了。”
“嗯。”
李文航接过华强递来的那包粉末，在手里掂了掂。
华强和他两个兄弟做事确实利落，没让人失望。
放下东西，李文航正要说话，身后的细威却忽然开口。
“按社团规矩，这东西绝不能沾。”
李文航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细威：“如果这东西是我的，你打算怎么办？”
细威眉头微皱，认真想了想答道：“达叔只让我跟着你做事，没交代别的。你要是让我当作没看到，说一声就行，不然我会告诉达叔。”
看他一脸认真，李文航差点笑出来。
他真好奇三叔伯从哪找来这么个直性子。
“放心，我还想多活几年。这是从头马俊场子里搜出来的，上次谈判他就对不准碰粉的规矩很不满，果然越了界。用这种手段赚钱，难怪这两年他能坐上头马的位置。”
“要不要我去找他谈谈？”细威有些跃跃欲试。
“不用，他自己会送上门来。”
李文航刚端起茶杯，楼下守门的小弟就慌慌张张跑上来。
“航少，外面来了好多车！”
“来得比我想的还快。”
李文航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茶餐厅外的街上停了十几辆车，近百号人从车上下来。
被众人簇拥在前的，正是头马俊！
“说曹操曹操到，走，下去看看。”
……
茶餐厅一楼。
看柜台的人挡在门口，对气势汹汹的头马俊说道：“俊哥，航少吩咐过，不想被人打扰……”
“打扰你老母！俊哥出来混的时候，小鬼航还穿开裆裤呢，滚开！”
不用头马俊发话，他身后的小弟一把推开了守门的人。
头马俊领着一大群人抵达现场，多数人守在外面，只有十几名亲信随他一同进入正厅。
环顾四周陈旧的布置，再想起白天那些叔伯的嘴脸，他不由一声冷哼。
“给我砸！”
“是！”
手下正要动手，李文航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地方是旧了些，可终归是社团的产业。头马俊，你就算再想当龙头，也不必跟钱作对吧。”
头马俊抬头，看见李文航带着华强、跃平等人从楼梯上走下。
“俊哥，就是那几个人砸了我们的场子！”
有眼尖的手下立刻认出了华强、跃平和大海，急忙报告。
见对方有人伸手直指自己，华强眯起眼睛。
“你的爪子再指一下，待会儿全给你剁了！”
手下当面被骂，头马俊冷笑：
“小子够狂，不过出来混的年轻人，我劝你别太气盛，容易吃亏！”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华强一句话，让头马俊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手。
“好！砸我的场子，还敢教训我？你够胆！”
“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有多硬！来人，把他们带走！”
头马俊一挥手，无视挡在前面的李文航，直接下令抓人。
在他眼里，李文航这个靠父辈上位的“和义安太子爷”，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他连话都懒得跟李文航多说，仿佛对方什么都阻止不了。
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嘭！”
一声枪响， 精准地射在头马俊手下脚前，警告意味十足。
楼梯拐角，戴着口罩和棒球帽、裹得严实的细威举着枪，冷冷地说：
“再上前一步，我就打死谁。”
语气平淡，仿佛 对他而言如呼吸般自然。
头马俊皱起眉，从细威身上嗅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难怪你敢主动砸我场子，原来是三叔伯在背后挺你。”
他虽朝着李文航开口，目光却死死锁在细威身上。
“怕了？”李文航并不否认，反而含笑反问。
“怕你个蛋散？”头马俊怒极反笑，“我最恨别人跟我开玩笑。”
话音刚落，他的手下再次围拢，紧盯着狭窄的楼梯口，蠢蠢欲动。
李文航推推眼镜，微笑：“真巧，我也讨厌别人跟我开玩笑。”
“嘭！嘭！”
两声枪响，最前方的小弟身上溅起血花。
“我 老母！”
“别乱！先救人！”
突如其来的枪击让头马俊手下阵脚大乱。
一番忙乱后，伤者被拖到后方检查。
原本守在外面的手下也挤到门口，身上带家伙的，默默将手伸进怀里。
李文航没理会门外的人，从怀中取出华强带回的那包粉末，轻轻晃了晃。
“从你场子里搜出来的，头马俊。”
看到那包东西，头马俊脸上仍故作镇定，瞳孔却猛地一缩，难掩震惊。
他终于移开视线，第一次紧紧注视着李文航，正视这位和义安的太子爷。
“上午你对叔伯们说想坐龙头位时，是不是抱怨社团规矩太烂？尤其是我爸定的那条——不准碰粉，害大家没钱赚。我当时就在想，你这么急着上位，是不是和粉有关……所以，就叫人查了查。”
在头马俊犀利的目光中，李文航缓步走下楼梯，停在他面前。
“还是太急了，做事又不够干净。这样冒冒失失，叔父们怎么放心把社团交给你呢？头马俊。”
看着呼吸愈发粗重的头马俊，李文航轻轻一笑，握住他的手，将他掌心摊开，压低嗓音。
“规矩就是规矩，你碰了粉，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念在你为社团卖命多年，我不让人暗中下手，我给你机会，站着走得风风光光。不必谢我，我是要坐龙头位的人，照顾兄弟，理所应当。”
他将那包粉末塞进头马俊手心，帮他合拢手指，才退后一步，提高音量。
“后天晚上九点，建德球场，我约了场球，三叔伯也请了社团里其他大底来观战，你别迟到。”
“航少，就这么放他走了？”
茶餐厅里，细威望着头马俊一伙匆忙离开，有些困惑。
李文航坐在椅子上，神态轻松：“不然呢？你真想一枪打死他？”
“是他先坏了社团规矩，我干掉他谁也说不出不对。”细威一脸坚持。
“道理是没错。”李文航笑了笑，“可如果人人都讲道理，大家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
细威皱眉摇头：“我不明白。”
“那我问你，你之前以为那包粉是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直接动手？”
细威怔了怔：“是三叔伯叫我……”
“是三叔伯叫你站我这边，对吧？”李文航接过话，“今天跟头马俊来的一百多号人，你觉得他们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就算你干掉头马俊，你能保证没人趁机替他报仇？”
细威一时说不出话。
“人和人之间，本来就很难互相理解。你以为照规矩办事，别人未必这么想。何况你也不一定总是对的。道理不是圣旨，真要讲，也是等事情了结之后，说给不服的人听，给他们台阶下。”
李文航提起茶壶倒茶，水声里，他继续缓缓道：
“在我看来，你的命、我的命，都比头马俊的命贵重。解决他的办法多的是，何必冒着自己挨黑枪的风险？以为扣下扳机就万事大吉——江湖事、社团事，哪有这么简单。”
一杯茶喝完，细威终于抬起头。
“我……好像明白了。”
“哦？那你讲讲，明白什么了？”李文航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细威咧嘴一笑，竖起拇指：“我明白为什么三叔伯总说，你比头马俊更适合当龙头。”
搞了半天，懂的是这个？
李文航嘴角抽了抽，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语重心长地对细威说：
“细威啊，以后你还是少动脑子吧。”
“嗯。”细威用力点头，“三叔伯也说过，我们这种人，只要把枪使好就行。”
三叔伯啊三叔伯，你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
本来还盘算着搞定头马俊后，自己悄悄退到幕后，再找个挡箭牌推到前面。现在看来，至少细威是指望不上了。
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李文航叹了口气：“帮我通知三叔伯吧。”
“通知……通知什么？”细威一时没反应过来。
“告诉他老人家，后天晚上去建德球场，看我跟头马俊拼生死，难道真去看球吗？对了，记得请他多带些人，这种立威的机会，当然越多人看越好，省得我以后还得一个个在他们面前演。”
咕哝完最后一句，李文航起身看向等在一旁的华强三人，轻轻拍了拍手。
“我们也要准备一下，别阴沟里翻船。”
“明白，跃平，大海，走。”
……
“龙哥，三叔伯那边传来的消息，你收到了吗？”
元朗市区，兴龙拳馆里。
一个胖乎乎的小个子不停用手帕擦着虚汗，问着眼前的人。
被称为龙哥的男人脸上盖着毛巾，倚在墙边长椅休息。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滑落，滴在健硕的躯体上。即便看不清面容，单是这副体魄已足够吸引女性目光。
龙哥没回应，小胖子也不意外，自顾自地念叨：
“要我说，三叔伯他们就算真不待见头马俊，不想让他坐龙头位，也不必去捧航仔啊。要是捧龙哥你，我就不信头马俊敢说个不字。那家伙被人叫了几天头马，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切……”
小胖子满脸不屑时，龙哥终于抬手摘下了脸上的白毛巾。
出人意料，毛巾下的面容并不似身材那般硬朗，反倒透出几分阴柔与凶狠。
“猪仔，你想坐龙头位，就自己去争。我是你亲哥，你要争，我一定撑你。”
小胖子缩了缩脖子，干笑：“龙哥，你说这些干嘛，你知道我胆小的，哪敢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