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沧见状,刚刚眼底的惊喜神色,顿时淡了下去。
卿竹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吃惊。
因为是他带着南沧穿梭在时间流中,所以他知道,这次南沧问的,是她自己。
虽然两人并未看到具体的死亡画面,但这枯败的花枝,已经无情地解揭示了结局。
气氛一瞬间凝固。
良久,南沧回神。
她轻笑道:“看来,未来那片繁华中,不会有我了。”
卿竹被南沧的话语带回,他定了定神,继续发力尝试。
一边发力,一边宽慰南沧:“许是我能量不足,出了些偏差,不准的。”
可即使他额间已渗出冷汗,这些花枝却依旧毫无动静。
他悄悄用余光看向南沧,见她情绪不明的样子,只觉一阵莫名揪心。
顾不得多想,他顶着身体的剧烈不适,继续催动手中的花木……
……
……
知梦的飞船中,翊尘收拾完主驾驶舱,正准备回他和南沧的房间。
突然,胸口一阵不适传来。
他心中猛地一沉。
由于他一直在船舱没有外出,并未受伤。所以这不适感,只能来自兽印。
是兽印的羁绊,让他感受到了南沧此刻的情绪。
他连忙冲出了船舱。
可走出舱门没多远,他又停下了脚步。
周围气流涌动中并无异样,没有打斗,也没有血腥气。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兽印传来的感应,除了情绪的失落,并无肉体的伤痛。
也就是说,南沧并无危险,只是知晓了什么难过的事。
他站在原地,突然明白了南沧为什么要将他留下。
她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才要避开他和知梦。她不想让他们知晓一些不开心的事,他现在跟过去,便是违背了南沧的这份心意。
想到这,他站在晚风中一阵凌乱。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冲动,没有追过去,转身缓缓走回了飞船。
……
……
沙丘附近。
卿竹再三尝试,可那些花枝就仿佛死物一般,毫无反应。
他既看不到南沧因何而死,也看不到结局有任何改变的迹象。
但他还是尽量保持镇定,继续朝花木中灌输能量,朝未来寻找答案。
一年没有,就两年,五年,十年……
第一次,他开始尝试质疑“预言”的权威。
在发动能力的同时,他一头墨绿的长发,从两鬓开始,逐渐染上白色。
那双精灵般灵动的眼眸,也变得黯淡。眼角垂下,光洁的皮肤开始爬上纹路。
南沧也终于察觉到卿竹的变化。
这是衰老的迹象。
看着卿竹的外貌迅速苍老,她猛地意识到——
预知和回溯一样,需要消耗生命力为代价。
她心中一惊,连忙按下卿竹的手:“你在透支异能?快停下!”
能力被强行中断,卿竹一个身形不稳,向前栽倒在南沧肩头。
缓了许久,他才恢复了些力气,强撑着直起身子。
见卿竹苍白枯槁的鬓发,南沧心头一紧。
她扶住卿竹还在打晃的身子,沉声道:“抱歉,是我疏忽了。我该想到,预知同样也会消耗生命。”
卿竹垂下头,浅笑:“怪我能量太弱,调动不了这强大的力量。想跳出规则看得更远,只能付出些其他代价。”
南沧微微蹙眉:“你没必要如此。死就死了,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倒是枉费你消耗这么多。”
“无妨,损耗些寿元而已。”卿竹摇头,不以为然,“高阶兽寿命长得很。而且,我也有补救方式。”
说完,他抬手取下左耳的羽毛耳饰,合入掌心,放至胸前。
耳饰上嵌的一枚水晶状物体,骤然发出光亮,覆盖至卿竹周身。
随即,卿竹的发色和皮肤,逐渐恢复原来的样貌。
见此一幕,南沧讶然。
这耳饰……竟然还有这作用?
卿竹状态恢复后,摊开掌心,同南沧解释道:“这灵石与我一起诞生,与我的能力相辅相成。没有这个护身符,这些年数次窥探未来,我也撑不到今日。”
“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死掉,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他平静地将耳饰戴回左耳,冲南沧笑笑,“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轻易死掉,这才贪心多看了些。”
他语气自然平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然后,他俯身,捡起地上刚刚被南沧打落的枯枝。
可还没等他再次发动能力,就被南沧抬手制止:“可以了,你已经给了我想要的答案。只要兽世不会灭亡,那我们就安心备战,不需要担心其他了。”
卿竹歪头看她,并不认同:“你不想知道你因何而死,早做打算吗?”他尝试挣开南沧的手,还想继续尝试。
南沧把着卿竹的手不放:“那也无需你继续消耗了。该来的躲不开,我见机行事就好。”
卿竹蹙眉:“你不怕死吗?”
“怕呀,怎么不怕。”南沧轻轻耸肩,“但我已经死过无数次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乐观点想,至少这一次,我应该是死得其所。”
见她这般,卿竹无奈失笑:“你倒是看得开。”
南沧没有回答。她环顾周围的荒原,眉眼间笑意释然。
面对自己的结局,她刚刚是有一瞬失落,但想到南地未来的欣欣向荣,她更多是庆幸和解脱。
如此,她便不需要再畏手畏脚了。
“其实,我也不认为我会轻易死掉。”她抬起头,扬眉看向卿竹,“结局未至,一切还未有定数。”
“我行事向来都是,哪怕有一丁点的可能,也要试试。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与命运一搏。能宣判我生死的,只有我自己。”
说话间,她先前眼中的失落已然不见,只剩下迎接未知挑战的笃定。
赌兽世存亡,她赌不起。
赌她自己命运,她还是毫不畏惧的。
卿竹对上她的视线,思忖片刻,捏着花枝的手,终于缓缓放下。
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南沧明媚的笑靥,心底一瞬触动。
南沧拍拍卿竹的肩膀:“好了,不继续耽搁你时间了,你也尽快启程吧。”
道别后,她便转身,准备返回飞船。
卿竹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出声唤了她一下:“南沧。”
南沧停下脚步,转回头。
卿竹眼眸弯起,眸底一抹期许:“希望你能成功。”
南沧扬起下巴,勾唇道:“借你吉言。”
说完,她操纵风力,乘风而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中。
目送南沧离开,卿竹站在原地,默默了许久。
然后,他的视线突然投向不远处的一座沙丘。
他冲沙丘后面的人喊道:“出来吧,别藏了。”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一秒。
“啧。”
沙丘后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单音。
然后,几条火红的毛绒尾巴自沙丘后露出。
赤影抖了抖用于掩盖身上气息的沙土,变回人形,踱着步子从沙丘后走出。
看见这个红毛,卿竹无奈摇头:“你真是安分不了一点。”
赤影漫不经心地掸掉身上残留的沙子:“这鬼地方无聊的很。见你们说悄悄话,就随便跟着听听。”
既然已经被卿竹发现,他也不再遮掩,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到卿竹面前。
他有些意外地问卿竹:“她都没感知到我,你一个银阶是怎么发现我的?”
卿竹语气淡淡:“刚刚帮她占卜时,顺便‘看到’了你会来这里。”
赤影撇撇嘴:“你个老怪物,太犯规了。”
然后,他又瞥了眼卿竹手中的枯枝,眉头不悦地皱起。
“又是这些死气沉沉的鬼东西。”他说着,一手化形成利爪,朝着那枯枝挥去。
卿竹眼疾手快,在赤影爪子袭来的前一刻,便将花枝拿开。
他沉声制止赤影:“你别乱来,这花枝我还有用。”
“切。”赤影不屑冷哼一声,“你这些东西,就会乱预示。当初给我占卜它们也是这种死样子,可我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卿竹看了看手中的花枝,陷入沉思。
的确,当初他给赤影占卜的结果也是这般,可历经多番死局,赤影都活了下来。
或许……预言真的存在变数?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但除了你这个,我的预言就从没出错过。或许只是你的死亡时间未到。”
“……”赤影嘴角一抽,上挑的眉眼落下,“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卿竹声音淡淡:“我只是客观转达预言。”
赤影见卿竹一脸毫无波澜,心中愈发不爽:“你还是这么没心没肺。”
卿竹没搭理他,只是继续端详手中枯萎的花枝。
赤影也顺着卿竹的视线看向那枯枝败叶,脸色愈发阴沉。
他忍了忍,还是放弃了上去扯断这花枝的念头。见卿竹无意与他寒暄,他自讨没趣,便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不忘嘲讽卿竹:“随你吧,也不知道你留这东西有什么用。反正我是不信你这一套。”
卿竹依旧没有抬眼,只是扔给赤影一句:“那你可得努力了,别让我看到你预言印证的那天。”
赤影脚步一顿。
他背对着卿竹,一双狐狸眼再次扬起。
“那是自然。”
他看向前方,红眸映着这片黑夜,显得诡谲而神秘。
“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让她死。”
说完,他化成九尾赤狐,像一簇火焰,朝黑暗奔去,很快便没入茫茫沙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