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部落入口的栅栏外。
他身上披着一张还带着血腥味的黑色狼皮,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纹着狰狞的狼头图腾,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傲慢。
他是黑狼部落的使者。
得到的准许后,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凤凰部落族人的尊严上。
他站定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愤怒而克制的脸,像是在欣赏一群笼中的困兽。
“我们首领让我来传个话。”
使者的声音沙哑而刺耳。
“想让你们的首领阿泰活命,可以。”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十头大型野兽的血肉,一头都不能少。”
“送到我们部落,我们就放了他。”
话音落下,整个凤凰部落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十头?!”
一个年轻的猎人双目赤红,几乎要冲上去。
“你们疯了吗!那相当于我们整个部落一年的口粮!”
“没错!这根本不可能!”
使者看着他们愤怒的反应,脸上的讥笑更浓了。
“能不能做到,是你们的事。”
“我只负责传话。”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没在部落里看到足够的血肉,那就只能看到你们首领的脑袋了。”
说完,他看都未看众人那要杀人的目光,转身,嚣张地大笑着离去。
夜幕降临。
凤凰部落中央的篝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的火焰,却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
所有成年族人围坐在篝火旁,气氛凝重如铁。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的磨牙声。
“跟他们拼了!”
一个在白天冲突中失去兄弟的猎人猛地站起身,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地咆哮。
“我们凤凰部落的男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倾巢出动!杀光那群杂碎!给阿泰首领和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的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许多年轻族人心中的怒火。
“对!拼了!”
“杀光他们!”
“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愤怒的吼声此起彼伏。
“都给我坐下!”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部落长老用手中的凤凰木拐杖,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骚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拼?”
长老浑浊的眼神依旧平静,“拿什么拼?”
“黑狼部落的人数和武器,都在我们之上!”
“我们现在冲过去,除了让我们凤凰部落彻底灭族,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阿泰!”
长老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
是啊。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更多的人白白送死。
“那……那怎么办?”
最先喊着要拼命的那个年轻人,颓然地坐了回去,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阿泰首领被他们杀死吗?”
一个年长的猎人叹了口气,声音沙哑。
“要不,我们去凑集血肉?”
“凑?”
另一个猎人立刻苦笑起来,“怎么凑?”
“十头大型猛兽,你以为是十只兔子吗?”
“我们最好的狩猎队,在食物最丰沛的季节,一个月能猎到一头就算运气好了!”
“现在是冬天!猎物本来就少!要在三天内猎杀十头?那不是去打猎,那是去送死!”
“而且,就算我们运气好,找到了十头猛兽,我们还有能力猎杀吗?我们部落现在还剩下多少能打的男人?”
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
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黑狼部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完成。
他们要的,根本不是赎金。
他们要的,是凤凰部落的屈辱,是阿泰的命!
“去别的部落借行不行?”
有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谁会借给我们十头大型猛兽的血肉?那对任何一个部落来说,都是关乎存亡的储备粮。”
“更何况,我们和周边部落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地步。”
议会,彻底陷入了僵局。
愤怒的咒骂,无奈的叹息,压抑的啜泣声,在篝火旁交织。
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却又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
打,打不过,还会害死首领。
不打,又不甘心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眼睁睁看着首领去死。
进退两难。
整个部落,都被绝望的阴云笼罩。
阿呆默默地坐在最外围的角落里,阴影将他的身影吞没。
他静静地听着。
那些平日里强壮得能跟黑熊搏斗的猎人,此刻脸上却充满了无力。
那些平日里总是笑着分给他食物的婶婶,此刻正低着头,无声地抹着眼泪。
他听不懂什么部落利益,也不懂什么战略取舍。
他的世界很简单。
阿泰大叔对他很好。
每次都会把最大、最香的烤肉留给他,然后笑着对他说:“阿呆,多吃点。”
现在,对他很好的阿泰大叔,被坏人抓走了。
那些坏人,让部落里所有人都很伤心,很害怕。
阿呆歪着头,看着那些争吵得面红耳赤的族人。
他不懂。
他也不需要懂。
一个简单的念头,在他那片空白的脑海中,悄然生根发芽。
阿泰大叔被抓走了。
那就……去把他救回来好了。
就这么简单。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拧断过巨蟒的脖子,打死过发疯的黑熊。
他好像……很厉害。
阿呆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篝火旁那些依旧在激烈讨论,却拿不出任何办法的大人们。
夜,更深了。
争吵声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傻子”。
阿呆悄悄地站起身,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中。
他没有回自己的茅屋。
而是径直走向了部落存放武器的仓库。
仓库里很暗,只有月光从简陋的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照亮了架子上那些冰冷的石器。
长矛,弓箭,石斧……
阿呆的目光,扫过那些常规的武器,没有停留。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墙上悬挂着的一柄巨斧上。
那是一柄通体由黑色岩石打磨而成的石斧,斧身比普通人的大腿还要粗,斧刃厚重,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那是“先祖之斧”。
部落的圣物。
传说中,只有开创部落的先祖,才能挥舞它斩杀凶兽。
如今,它只是静静地挂在那里,像一个沉睡的巨人,部落里最强壮的男人,合力才能勉强将它抬起。
阿呆走到那柄巨斧前。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粗糙的斧柄。
很沉。
他手臂微微用力。
那柄需要数名壮汉才能抬起的巨斧,被他单手,轻而易举地从墙上取了下来。
毫不费力。
就像拿起一根普通的木柴。
阿呆将巨斧扛在肩上,转身,走出了仓库。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喧嚣的议会。
他的身影,扛着那柄与他身形极不相称的恐怖凶器,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