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过去,留下的是需要小心整理的残局。
韩彻那句别扭的“包养”宣言像一块破冰砖,敲裂了凝固的气氛,但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还需要更细腻的方式来溶解。
林潇南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彻回到客厅。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没开大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影。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将她揽过,而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声音低沉:“坐下,我们谈谈。”
这严肃的口吻让林潇南心里一紧,乖乖坐到他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韩彻没有立刻开口,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却在点燃前顿住,看了一眼林潇南,又将烟放了回去。这个小动作让林潇南鼻尖一酸。
“林潇南,”他终于开口,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今天生气,不是因为钱。”
林潇南抬起头,安静地听着。
“我气的是,你遇到难处,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去硬扛,甚至不惜动用透支。”
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被排在‘自己’和‘外人’之后?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搭伙过日子,还是为了成为彼此最靠得住的人?”
他的问题直击核心,没有怒吼,却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林潇南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她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不是的……”她摇头,声音哽咽,“我知道你靠得住……可能就是……就是因为太靠得住了,我才怕……”
“怕什么?”
“怕成为你的负担。”林潇南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怕你觉得我麻烦,怕有一天……你会像……”她顿住了,没有说出那个“像我爸那样”的,但韩彻显然听懂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潇南以为他又要生气。但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有些粗糙地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
“笨蛋。”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却软得不可思议,“我韩彻娶回家的女人,从来就不是负担。”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着,林潇南。我的钱,我的命,都是你的。
你需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不花我的钱,而是理直气壮地用它,遇到事情,理直气壮地使唤我。这才是我要的。”
“可是……”林潇南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韩彻打断她,眼神锐利,“这不是商量,是通知。以后,你的‘独立’和‘懂事’,用在对外的其他地方。在我这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学会‘使用’我。”
“使用……”林潇南喃喃重复着这个奇怪的词。
“对,使用。”韩彻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就像使用你的手和脚一样自然。遇到麻烦,用它;需要钱,用它;累了倦了,也用它。明白吗?”
这霸道的、近乎蛮横的理论,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林潇南心中盘踞多年的阴霾。
原来,真正的亲密,不是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而是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依赖。
她看着韩彻深邃的眼睛,那里面的认真和包容,让她终于彻底放下了心防。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嗯!我明白了……以后,我会好好‘使用’你的,韩教官。”
听到这个回答,韩彻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手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那十万,”他在她头顶说,“不是包养费。”
“那是什么?”
“是‘使用权’的启动资金。”他语气一本正经,“让你习惯一下,花我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潇南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在他怀里蹭了蹭:“那……韩老板,我现在想‘使用’你去把厨房的汤端出来,我饿了。”
韩彻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纵容和一丝无奈的笑意。
“等着。”
他松开她,起身走向厨房。林潇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填满。
这一夜的争吵、眼泪和笨拙的沟通,仿佛是一次彻底的清创,虽然疼痛,却让伤口得以真正愈合,让他们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更坚实、更亲密的新阶段。
窗外,夜色深沉,而屋内的灯光,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