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汤杀人事件竟然就这么写进了小说里。
我翻开书稿几页,距离泡温泉已经过去一周半了,作者倒是真的紧跟时事,是没有瓶颈期吧。
我看着荒谷女士临走前交给我的书稿,这一部分已经二审了,而我的任务就是就是看看有没有缺页少页、漏印等问题。
荒谷女士是去神社找神子大人了吧。她神色匆忙,看起来是有什么大事。
今天的饭菜马马虎虎,是我的味蕾出问题了吗。总觉得平平无奇。
等校对完,躲过门口坐在位置上的黑田,我溜了出去。
稻妻城的空气黏糊糊地糊在皮肤上,混着刚出炉三彩团子的甜与奶茶煮沸的香气。“一杯这个焦糖奶茶,再来一份三彩团子。”
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稻妻人喜欢在工作学习时来一杯奶茶了。
“喂——!茶茶!”
一声堪比惊雷滚滚的大嗓门硬生生劈开街市的嘈杂,我一个激灵,差点把刚压下去的奶茶喷出来。
果然,一扭头,荒泷一斗那标志性的红角白色冲天发和咧到耳根的笑容。
旁边是永远一脸“又来了”表情的阿忍。
“茶茶!”一斗几步就蹿到跟前,蒲扇般大手眼看就要拍上我的肩膀,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这力道,足够把我刚在八重堂仓库里躲雨时硌到的左臂旧伤直接拍复发。
他正叉着腰,咧着嘴,露出一口闪亮白牙看着我,旁边跟着久岐忍。“好久不见啊。”
“一斗老大,好久不见啊,阿忍你也是。”我嚼着嘴里的珍珠,这几天就没在城内见到他们。
“哈哈哈!”一斗拍着大腿狂笑,震得我脑仁疼,“那正好啊,我们一起去玩会吧。”他转头寻求认同。
久岐忍扶额:“老大,你又忘了我们是出来做什么的吗?”
一斗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一斗兴冲冲地凑近,嗓门压低了点,却依旧洪亮,“看见小竹那小子没?好几天没来找本大爷斗虫了!上次输给他的那只将军,本大爷这次非得赢回来不可!”他摩拳擦掌,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阿忍冷静泼水:“老大,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她转向我,“苦荼,最近有见过小竹吗?确实有几天没见他出来玩了,以前他挺喜欢在花见坂附近转悠的。”
小竹?那个在社奉行活动上,眼睛亮晶晶听我讲须弥沙漠故事的小男孩。性子还有点倔强。
记忆里浮现他瘦小的身影。我摇摇头:“没有诶。我也忙着派报纸,没留意。”
一斗的兴奋劲儿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像只淋了雨的大狗:“啧,这小子,该不会是被哪只更厉害的鬼兜虫勾走了魂吧?”他抓抓头发,有点烦躁,“不行,阿忍,茶茶,走!找他去!问问那些跟他玩的小鬼头!”
拗不过一斗那几乎能扛起一座山的执拗劲头,我只好把买来的三彩团子快速与他们瓜分完。我向老板要了几个纸杯,将奶茶倒了进去。“别浪费。大家一起吃吧。”
等我们拐进了花见坂那些更狭窄的巷子。
阿忍显然对这里很熟,精准地找到了几个常在附近玩闹的孩子。
一斗的大嗓门效果更像恐吓:“喂!小鬼们!看见小竹没?就是那个总跟本大爷斗虫的!”
几个孩子挤在一起,其中眼熟我的女孩春铃怯生生地抬头:“小竹…他跟他爷爷搬走啦。”
“搬走?”我和阿忍异口同声。
“嗯,”另一个小女孩小声补充,带着点孩子气的神秘,“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他奶奶不是……”她像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那个了嘛……他爷爷也,嗯…听我爸爸说,他们离开这里了。好像又不是,反正走了好几天了。”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我一下。
一斗和阿忍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小竹家的情况,显然比孩子们模糊的描述要艰难得多。
“那你知道他们之前住在哪吗?”
“绀田村!”春铃答。
线索指向了绀田村。
我和阿忍他们,走到绀田村,见爬满紫藤的老屋,上午的太阳光给破败的房屋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色。
村里静得过分。
找到小竹家那座低矮的屋舍并不难,门扉虚掩着。阿忍上前轻轻推开,吱呀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屋内空空荡荡。蒙尘的榻榻米,缺了腿的矮桌,墙角结着蛛网。
陈旧的家具,短短数日便结了蜘蛛网,仿佛生命彻底离去后留下的空洞气味。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是一种被抛弃的荒凉感。
“搬得很彻底。”阿忍的声音很轻,手指抹过窗棂上的厚灰。
一斗在狭小的屋子里烦躁地转了两圈,像头困兽:“啧!老家也没人?这爷孙俩能跑哪去?”
这时,隔壁传来木门拉开的声音。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探出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阿忍立刻上前,语气温和有礼:“婆婆,打扰了。请问住在这里的小竹和他爷爷,您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
老婆婆眯着眼看了我们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哦,真是对可怜的爷孙俩。”她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弯本就佝偻的脊背,“前些日子,他老婆子走了,老头子那身子骨,眼见着就垮了。咳得哟,整宿整宿的,听着都揪心。”
她摇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着同情,“病糊涂啦,嘴里总念叨着他老婆子和他那个早就死了的儿子。”
“小竹那孩子不知道听了谁的话,要去踏鞴砂,说什么那边有能救命的神医,还有什么值钱的晶石。唉,可怜小竹那孩子,硬是拖着个板车,把他爷爷拉走了,造孽啊……”
踏鞴砂。
虽然我不是稻妻人,但也听说过一些,那里似乎污染严重。已经不宜人类居住。
“踏鞴砂?”一斗浓密的眉毛几乎要拧成疙瘩,声音也沉了下来,“那鬼地方?开什么玩笑!”连他这个鬼都知道那个鬼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踏鞴砂。那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小竹怎么会去那里。”
“那里是废弃的冶炼场,弥漫的祟神污染,盘踞的愚人众。所谓晶石,基本是靠命去换的。”阿忍向我解释着。
“小竹和他病重的爷爷去了那里,无异于羔羊主动走进狼窝。”
阿忍扶着阿婆:“婆婆,他们走了多久?”
“有四五天了吧?”老婆婆掰着枯瘦的手指算了算,又叹了口气,“怕是凶多吉少啊。”
四五天。
在踏鞴砂那种地方,四五天足以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
我忽然觉得晕乎乎的,一个小孩,一个生了病的老人。要如何在那种恶劣地方生存。
“得去找他们!”一斗冲口而出,“这实在太危险了!”
阿忍立刻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事不宜迟。老大,我们得立刻动身。”
一斗重重一拳砸在腐朽的门框上,木屑簌簌落下:“走!本大爷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们荒泷派罩着的人!”他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