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气息涌入,带着食物的香气。
我像做贼一样溜了出来,脚步虚浮地走向夜晚也依旧热闹的街巷。灯火阑珊,食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来,勾引着我辘辘饥肠。
我直奔一家卖关东煮的小摊。热腾腾的汤锅里翻滚着金黄的豆腐、软糯的白萝卜还有北极翅,温暖的灯光和诱人的香气包裹着我。勾的我食欲亢进。
“老板,来一份!萝卜、豆腐、竹轮卷……这些那些,呃,都要。”我几乎是扑到摊前。
“好嘞,姑娘稍等。”老板麻利地夹起食材,热汤浇上,香气四溢。
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我找了个角落的小马扎坐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吸饱汤汁的白萝卜,那炖得软烂的清甜味道混在口中化开。
我满足地叹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八重堂的劳模小姐吗?深夜放风吗这是。”
一道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抬起头,差点被嘴里的肉丸噎住。
鹿野院平藏不知何时出现的,斜倚在旁边的墙上,枫红色的发梢在摊位的灯光下跳跃着暖色。
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鹿野院?”我赶紧咽下食物,“你怎么在这儿?”
“查完案子,犒劳一下五脏庙呗。”他耸耸肩,很自然地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也跟老板要了一份关东煮,“倒是你,苦荼小姐,这个时间点,又是跑出来偷吃吗。”他促狭地冲我眨眨眼,但目光扫过我的脸时,他愣了一下。
他表情微微一凝,“你这是……饿虚脱了?这么憔悴?”
我摆摆手:“哎,昨天陪戒茶小姐划船找灵感,船碰到了什么东西翻了。落水生病了。”
他摇摇头:“你这也太倒霉了吧。怎么老是受伤,现在怎么样了。”
我悻悻摇头,“好多了。谁知道呢,昨天确实够倒霉,先是被疯狗追着咬,再是翻了船……”
他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意地聊着稻妻城近日的琐事,哪个浪人又闹事了,哪个店铺出了新点心。
温暖的饭食和熟悉的人似乎暂时驱散了阴霾。
店铺顶上的暖光正好,比起夜里的阴凉,它暖暖地洒在桌面上。他低头吹着碗里的热气,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
我盯着他,忽然想起那些证据,鹿野院很聪明,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明白,他身处其职,却一直在努力做着自己坚定的事情。
这些证据,有必要让他知晓吗。
鹿野院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他咬了一口竹轮卷,含糊不清地问:“怎么?有心事?看你脸色不太好。唔,难道是吃到坏的竹轮了?”
我放下手里的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夜市的喧嚣在这一刻退去,周围像是只剩下我们两人。
“鹿野院,”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嗯…很可怕的东西。”
鹿野院咀嚼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哦?”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我,“说说看。”
夜风拂过,凉意卷入袖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壁。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天下午在旧书中发现夹藏的公文,上面记载着天领奉行与愚人众交易实验体的恐怖内容,交易记录。俘虏买卖,违禁药物,还有入境许可。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我…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完最后一个字,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那些人如果知道这样重要的东西流落到八重堂,我不敢想,他们会怎样对待八重堂的大家。”
“其实我知道,没人对我抱有期望。从小到大,我都在给自己心理压力。我总会觉得,自己能活下去,能到教令院读书,说不定我本身就是莫大的幸运……可一切这么容易,我却又这么平凡。可能是在看到我身边的大家,都有了……都有了自己的成就,我才意识到,原来压力来自我自己。我不得不承认,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我低着头。
“迄今为止,我碰到过最大的困难,也只是论文不通过,会有延毕的风险。那又怎么样呢,这段时间的经历我知道了,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我可以一腔孤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当要做的事情会伤害到身边人时,我却……”
“因为,我没有能力保住他们。”
鹿野院平藏静静地听着。眼睛里映着光,也映着我惶惑不安的影子。
他没有打断,没有质疑。
他的表情在摊位的灯光下半明半暗,从最初的凝重,到震惊,再到一种,我也说不清的情绪。
那双眼眸深处,或许被他掩盖过多含义。
直到我讲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没有评判愚人众和稻妻上层的行为,也没有对我后面的自述而评价。
他放下茶杯,声音严肃,“现在,你的处境,极度危险。是的,如你所说,不止你,是整个八重堂。八重堂背后有宫司大人,至少现在,还有周旋的余地。”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总想再做点什么。我知道,我是时候该离开稻妻了,这是不得不离开的选择。
继续待下去,或许某一天,我再也走不了了。
鹿野院站起身,放下摩拉在摊位上,他突然转过身,看着我,“那东西……还在你手里?”
“在,”我点头。我把它放在了食盒里面。谁能想得到呢。
他长长地无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东西。“苦荼,你愿意相信我,我很荣幸,也很高兴。”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现在,知道它存在的,除了那些人……就只有你我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你这脸色,风一吹就能倒。”
回去的路,气氛沉重了许多。
我们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主街上,谁也没有说话。
鹿野院看似随意,眼神却不断扫视着四周的阴影。
那份沉重的信任和鹿野院毫不掩饰的担忧,让我心头沉甸甸的,却也奇异地生出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现在还笑得出来?”鹿野院没好气地看着我。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已经这么恐怖了,再不笑笑,难道还要哭出来吗?”
他轻笑一声:“离开稻妻,你要去哪?”
“继续我的任务。实地考察各个国家的基层社会环境与工作情况。下一个目的地可能是,璃月或者蒙德。”
“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帮我。”
他靠近了我,“什么?”
我将随身携带的拉尔夏画像拿给了他,“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一直以为我和她在海难分离,她已是凶多吉少。但,经历踏鞴砂那件事情后,我相信,她还活着。她曾被愚人众抓去当做实验品,但现在不知所踪。我希望,如果你有见过她,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会的。”鹿野院收下这张画像。和我继续走向八重堂,但走着走着,却见不远处浓烟滚滚。“该说不说,苦荼,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自己都自顾不暇,还要去关心其他。”
“以后多为自己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