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双双在流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的眼睛,有胡桃的促狭,香菱的期待,重云的认真,行秋的温和……
刚才那道声音和身影,似乎真的被这绚烂的光雨冲淡了。
管他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现在就在这里!
和这群吵吵闹闹又充满梦想的孩子们在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他们的样子,对着漫天坠落的燃烧着奇异色彩的……总之暂且称呼它为流星吧,也大声喊出了我的愿望:“我——要为成为一名合格的因论派学者——努力奋斗!!!”
声音在山顶回荡,和伙伴们的愿望交织在一起,被那无声坠落的流光带向未知的远方。
直到最后一抹瑰丽的光痕彻底隐没在重新聚拢的浓雾深处,天空再次恢复了一片沉滞的灰白,仿佛刚才那场震撼的光雨从未发生过,连一丝划痕都未曾留下。
我依旧仰着头,望着那片空茫的雾霭,心头残留着震撼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流星……真的是流星吗?
怎么会如此密集如此绚烂,偏偏在这个诡异浓雾弥漫的夜晚?
还有那个少年……那句警告……
“好啦好啦!愿望许完了!老天爷收到啦!”胡桃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把我从出神的状态中拽了回来,“睡觉睡觉!困死啦!明天还要早起收拾下山呢!”
她不由分说地把我往帐篷里拖,力气大得惊人。
这一晚,后半夜我睡得并不安稳。
浓雾、金瞳、流光、伙伴们的笑脸……
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翻滚。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一阵无法抗拒的香气硬生生从混乱的梦境里拽出来的。
好……好香!
一种被炖煮得软烂的醇厚的菌菇鲜汤,还有面食被烘烤后散发出的温暖麦香……
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进帐篷,钻进我的鼻腔,强势地唤醒了我沉睡的味蕾和意识。
我吸了吸鼻子,喉咙已经不干了,但胃却开始咕咕抗议。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已经循着香味自动坐了起来。
帐篷里光线依旧昏暗。
胡桃还在睡,睡相收敛了些,但一只脚又搭在了不知道是谁的毯子边缘。
行秋也还在睡,只是眉头微蹙,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重云的位置……已经空了?
我轻手轻脚地爬出睡袋,掀开帐篷帘子。
外面的雾气似乎比昨日稍微淡了一些,但依旧弥漫着,能见度大概十几米。
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但这一次,那浓郁的食物芬芳驱散了寒意,让人精神一振。
篝火的余烬旁,香菱正蹲在那里忙碌着。
简易的小炉子上架着一口小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郁的白色雾气从锅盖边缘不断溢出,正是那香气的源头。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我昨天用树叶和神奇黏液做给重云的那把扇子。
此刻,她正小心地用扇子对着炉子下方扇着风,控制着火候。
“你醒啦?”香菱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带着清晨特有的红润和活力,眼睛亮亮的,“快来快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刚煮好的菌菇咸肉面片汤!”
我这才注意到,锅巴正坐在香菱脚边,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捧着一个比它脸还大的小碗,碗里盛着清亮的汤和几片面片,正小口小口地吹着气。
而那只团雀,正站在旁边一个倒扣的小木桶上,锅巴正把一颗晶莹剔透的野果肉递到它嘴边。
可惜团雀只是矜持地啄了两口,就扭开了小脑袋,对果肉兴趣缺缺的样子,倒是黑豆似的眼睛一直往香菱那口咕嘟冒泡的锅里瞧。
“好香啊,香菱,”我由衷地赞叹,凑到炉子边,热气熏得脸暖融融的,“你什么时候起床的?这也太早了吧?”
天才蒙蒙亮呢。
香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把扇子递给我,示意我自己扇风:“最早起的可不是我,是重云呢!天还没亮透他就起来了。我是被锅巴翻身挤醒的,它差点把我拱出睡袋!”她笑着瞪了锅巴一眼,锅巴无辜嘟囔两声,继续小口喝汤。
香菱麻利地盛了一碗热汤递给我。
乳白色的汤底,漂浮着嫩黄的菌菇,还有煮得吸饱了汤汁的面片,撒了一点点翠绿的葱花。
好吧,先别管哪来的葱花了。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我捧着小碗,小心地吹着气,喝了一小口。
滚烫但鲜,各种食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顺着食道滑下去,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唔……好香……”胡桃打着巨大的哈欠,顶着一头更为狂野的乱发,像只没睡醒的树懒,慢吞吞地从帐篷里挪了出来。
她半闭着眼睛,鼻子却像装了雷达,精准地循着香味飘到炉子边,很自然地接过香菱递来的汤,一屁股坐到我身边的石头上,也顾不上石头冰凉了。
“哈……”她满足地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喟叹,“香菱大厨!我代表我的胃,郑重申请再要一碗!”
她几口就把碗里的汤和面片扫荡干净,把空碗举到香菱面前,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闪烁着对美食的渴望光芒。
我们四个围坐在尚有余温的炉灰旁,捧着热汤碗,享受着这寒冷清晨里最温暖的慰藉。
锅巴喝完了自己的汤,又眼巴巴地看着锅里。
团雀则终于对锅巴递过来的果子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扑棱着翅膀飞回了我的头顶,继续它的蹲守。
过了一会儿,行秋才慢悠悠地从帐篷里钻出来。
他看起来是真的没睡好,平日里清亮的眼睛下挂着两抹明显的淡青色阴影,眼神带着点迷茫和疲惫,走路都感觉有点飘。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慢吞吞地走到我们旁边。
他一出现,原本正在喝汤的我们四个,外加捧着空碗的锅巴,还有我头顶的团雀,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行秋被这突如其来的注目礼弄得脚步一顿,迷茫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噗,”胡桃第一个笑出来,“行秋少爷,您这是……被书里的妖精吸了精气神儿吗?脸色好差哦!”
行秋无奈地叹了口气,避开了胡桃促狭的目光,看向香菱:“还有汤吗?”声音蔫蔫的。
“有有有,”香菱赶紧给他盛了一碗,“专门给你留的,温的,快喝点暖暖。”
行秋接过碗,默默喝汤,显然没什么精神斗嘴。
“好啦!”香菱放下碗,拍了拍手,元气满满地站起身,“既然都醒了,我们整理一下东西,准备下山吧!雾气散了些,路应该好走点。”
大家纷纷响应。胡桃开始指挥锅巴收拾空碗。
行秋默默地喝着汤,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则把最后一点汤喝完,准备去收拾帐篷。
“啊啊……你好歹留一点给我啊。”
山顶清晨的寒冷和浓雾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