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连续七天爬上终南山顶,只为拍下她说过的“想看雁字回时”的云景。
那一夜,没有人离开。
他们在沉默中共饮了一杯“无味”的酒。
那是李咖啡第一次,不为任何人调配,只为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孟雁子终于写下一句话,贴在生酒陈列架最中央:
「记忆可以移交,但爱必须亲手交付。」
秋意渐深,老酒馆的烛火在风里轻轻晃动。
那支改造过的铜管仍架在声酒装置上,余震未散,仿佛整座屋子还沉浸在昨夜那场无言的告白之中。
李咖啡坐在工坊角落,指尖摩挲着一只未封口的铜罐。
罐身粗糙,是他亲手敲打成型的原型机——新版本“触声系统”的核心。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还原声音波形,而是将情绪转化为震动频率的脉动轨迹,刻进金属内壁。
酒液注入后会随温度与震荡产生微幅共振,像心跳般缓慢搏动。
他调试的是母亲的声音。
一段十年前的录音:她轻唤小禾乳名时的呼吸、喉间轻微颤音、掌心拍背的节奏。
这些数据被拆解成可感知的震动模式,嵌入铜罐螺旋纹路中。
这不是为了“听见”,而是为了让身体记住——爱是如何通过皮肤传递的。
测试当天,小禾来了。
七岁的小女孩戴着助听器,但几乎从不主动说话。
她母亲站在一旁,眼神忐忑,手指绞着围巾边缘。
小鸣拿着记录本,阿振则蹲在设备旁监测震频曲线。
李咖啡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缓缓旋开阀门,让酒液流入铜罐。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扩散开来,地面传来细密震颤。
小禾愣了一下,忽然转身,把手贴上了铜罐外壁。
时间仿佛凝固。
她的手掌微微发抖,眼睛一点点睁大。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抽回手,却又迟疑地、小心翼翼地再次贴上去,像是确认某种久远的记忆是否真实存在。
下一秒,她转身扑进了母亲怀里,小声呜咽起来。
女人当场泪崩,死死抱住女儿,嘴唇颤抖:“她……她摸到了我叫她时的心跳。那是她失聪前最后一晚,我抱着她哄睡……我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鸣低头在报告上写下一行字:
“我们无法还原声音,但可以还原‘温度’。”
她合上本子,看向李咖啡的眼神已不再锋利,而是带着一丝敬畏——原来最深的沟通,从来不是靠耳朵完成的。
老簧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只黄铜打造的薄片,表面布满手工雕琢的共振纹路。
他默默将其递向系统接口,用工具固定到位。
随后,他比出手语:
“你不是在造声,你是在替人活过那些没说完的话。”
李咖啡怔住。
他想回应,张嘴却只挤出一点干涩的气音。
他低头去拿写字板,笔尖刚落在纸上,突然停住——他记不起“写谢”该怎么写。
不是遗忘,是情绪压垮了语言。
窗外,一片银杏叶被风吹进屋檐下的风铃,卡在缝隙里,来回轻晃。
铃不响,叶也不落,像一句卡在喉咙二十年的“再见”,终究没能完整出口。
他盯着那只空置的主控铜罐——最后一个容器,尚未命名,也未录入任何声波。
而有些仪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