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袁术的府邸之内,近来可谓忧喜参半。忧的是,北面徐州刘备势力日益稳固,隐隐对其形成压迫之势。喜的是,趁着赵云大军从沛国撤离之际,他迅速派兵,重新占据了这片与徐州接壤的战略要地。更让他暗自得意的是,原本在丹阳郡渐渐有脱离掌控迹象的吴景,也因局势变化引兵回到九江,算是暂时回到了他的麾下。
这一日,袁术正与近臣欣赏歌舞,忽闻心腹来报,言吕布率领数千残兵败将,已至寿春城外,请求归附。
“吕布?吕奉先?”袁术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色,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哈哈哈!天助我也!连这等猛将都来投奔于我,可见我袁公路天命所归!”
他立刻挥手屏退歌舞,召集群臣商议。然而,他脸上的喜色很快就被谋士杨弘和阎象泼了一盆冷水。
“主公,”杨弘率先开口,语气严肃,“吕布来投,固然可喜。然,此子勇则勇矣,却毫无信义可言!昔日他认丁原为义父,却为董卓赤兔马而杀之;后拜董卓为义父,又为貂蝉而弑之!如此反复无常、见利忘义之徒,岂可轻信?用之如持利刃,固然可伤敌,然稍有不慎,亦会反噬己身啊!”
阎象也紧接着补充,言辞更为犀利:“主公明鉴!吕布乃豺狼之性,只可诱之以利,不可待之以诚。今其势穷来投,不过是欲借主公之地盘粮草,以作喘息。若主公毫无防备,倾心接纳,待其羽翼渐丰,难保不会觊觎淮南基业!丁原、董卓前车之鉴不远,主公不可不防!”
袁术听着二人的分析,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兴奋之情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他虽狂妄,但也并非完全无脑,吕布的“前科”确实令人心惊。
他沉吟片刻,问道:“既然如此,依二位之见,该当如何?总不能将这等猛将拒之门外吧?岂不让天下人笑我无容人之量?”
杨弘与阎象对视一眼,显然早有腹稿。杨弘道:“主公,吕布可用,但需置于可控之地,并加以钳制。”
阎象接过话,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北方:“主公请看,沛国!此地新复,北接刘备之彭城,东邻刘备之下邳,乃兵家必争之前沿!可将吕布安置于此!”
他详细阐述其用意:“其一,吕布骁勇,将其置于沛国,如同在刘备卧榻之侧放上一头猛虎!可令刘备如芒在背,不得不分重兵防备彭城、下邳,有效牵制其兵力,使其不敢全力图谋淮南!此乃驱狼慑虎之策!”
“其二,”杨弘补充道,“需与吕布明确名分。可表奏朝廷,授予其一个虚衔,如‘平东将军’之类,令其镇守沛国。如此,既全其颜面,亦定其名分,使其知晓,他乃主公麾下之将,受主公节制!若其有不臣之举,便是叛逆,天下共击之!”
袁术听着二人的谋划,眼睛越来越亮。将吕布这颗烫手山芋扔到沛国,让他去和刘备互相消耗,自己坐山观虎斗,还能借此威慑刘备,这简直是一举多得!
“妙!此计大妙!”袁术抚掌大笑,“便依二位先生之策!”
不久,吕布与陈宫被引入殿内。此时的吕布,早已没了往日纵横天下的傲气,虽然依旧身形魁梧,但眉宇间难掩落魄与风尘之色。陈宫紧随其后,面色沉静,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审慎。
不等吕布开口,陈宫暗中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吕布会意,上前一步,对着袁术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悲愤:“败军之将吕布,拜见后将军!布……兵败兖州,今投将军,共图大事,不知尊意如何?”
袁术故作惊讶,虚扶一下:“奉先何出此言?快快请起。兖州之事,我亦有耳闻,不知详情如何?”
吕布按照陈宫事先的指点,愤然道:“若非袁本初那厮,暗中资助曹操大批粮草兵马,我岂会败于定陶!曹孟德得以喘息,方能设计害我!袁本初此举,分明是欲借曹操之手,铲除异己,其心可诛啊!” 他巧妙地将兵败的主要原因引向了袁绍,试图激发袁术对袁绍的同仇敌忾。
果然,袁术一听涉及到袁绍,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与袁绍这个兄长素来不和,互相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听到吕布是因为袁绍支持曹操才败亡,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对吕布的同情和接纳之意也多了几分。
“哼!袁本初!处处与我作对!”袁术冷哼一声,看向吕布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奉先不必过于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来了淮南,便好生休整,日后自有报仇雪恨之日!”
然而,他话音刚落,侍立一旁的杨弘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袁术立刻想起方才的商议,脸上的同情迅速收敛,恢复了主君的威严。
他清了清嗓子,对吕布道:“奉先之勇,天下皆知。如今既来相投,我必不相负。我已决定,表奏你为平东将军,镇守沛国,为我屏障北疆,抵御刘备!望你能恪尽职守,不负我望!”
吕布与陈宫闻言,心中皆是一动。安置在沛国?此地与刘备接壤,显然是欲让他们与刘备互相牵制。虽非最优选择,但总算有了一个落脚之地,而且沛国也算是一郡之地,比寄人篱下、无兵无权的客将要强得多。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目前寄人篱下,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吕布当即再次躬身,语气“感激”:“布,多谢后将军信任!必竭尽全力,镇守沛国,绝不让刘备越雷池半步!”
陈宫也拱手道:“宫,代奉先将军,谢过后将军安置之恩!”
“好!如此甚好!”袁术满意地点点头,“即刻便可前往沛国赴任,一应粮草军需,我会命人陆续拨付。”
吕布与陈宫再次拜谢,随后退出大殿。离开寿春,率领着数千残兵,向着北面的沛国行去。虽然暂时有了安身之所,但无论是吕布还是陈宫都明白,他们不过是袁术手中一枚用来威慑刘备的棋子,前路依旧吉凶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