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袁术身着那身不合时宜、略显滑稽的皇袍,焦躁地在殿内踱步。一份份来自各地的檄文抄本被随意丢弃在御案之下,如同肮脏的废纸。刘备的、曹操的、刘表的、吕布的……最后,连他曾经视为掌中玩物、可以随意拿捏的孙策,竟然也发来了措辞激烈的讨逆檄文!
“混账!统统都是混账!”袁术猛地抓起一只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面目狰狞,因愤怒而扭曲,“刘备!织席贩履之辈,也敢大言不惭!曹操!阉宦之后,也配谈忠义?刘表!守户之犬,虚张声势!还有吕布!三姓家奴,反复无常的小人!朕当初收留你,给你粮草地盘,你竟敢背叛朕!还有孙策!黄口孺子,安敢欺朕!若非朕借你兵马,你焉有今日?刚放吴景与孙贲,竟敢反噬!朕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咆哮着,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文武大臣,嘶吼道:“桥蕤!纪灵!给朕点齐兵马!先踏平沛国,擒杀吕布那反复小人!再渡江南下,将那孙策小儿碎尸万段,以解朕心头之恨!”
殿内武将面面相觑,无人敢轻易接旨。就在这时,谋士杨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声音带着谨慎:“陛……陛下,息怒。臣以为,此时用兵,当分主次,明缓急,不可因怒兴师啊。”
袁术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杨弘:“嗯?杨爱卿,你此言何意?难道朕还要忍下这口恶气不成?”
“陛下,非是忍耐,而是谋定而后动。”杨弘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分析听起来清晰有力,“眼下四方皆敌,然威胁程度各有不同。刘备,坐拥青徐二州,此前吸纳兖、豫流民,实力雄厚,更兼有关羽、张飞、赵云等万人敌,贾诩、郭嘉等智谋之士辅佐,其檄文最先发出,态度最为坚决,必是我军首要大敌!若不能抵挡住刘备兵锋,则万事皆休!”
他见袁术脸色稍缓,似乎在听,便继续道:“曹操,虽发檄文,然其兖州初定,元气未复,内部尚有隐患。此人奸猾,必不敢首当其冲,与我军主力硬碰。他所图者,乃是趁我军主力被刘备牵制之时,袭取我豫州等地,攫取实利。故而,曹操虽恶,然短期内并非心腹之患。”
“刘表,”杨弘语气带着一丝不屑,“坐守荆襄,性喜清谈,无进取之心。其发檄文,不过是为占据道义名分,绝不会主动出兵攻我。只需遣一偏师,扼守弋阳、松兹等险要,便可保南线无虞。”
分析完这三人,杨弘话锋转向吕布和孙策:“至于吕布,确是可恨!然此獠勇则勇矣,却无根基,其军粮多赖我军供应。陛下只需一道诏令,断绝其粮草供给,其军心必乱,内部生变可期!届时,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能诱其部将反叛,献上吕布首级亦未可知。此时若派大军征讨,反而可能逼其狗急跳墙,与刘备联手,则得不偿失。”
最后,他提到了最让袁术恼火的孙策,语气也变得格外凝重:“而孙策……陛下,此子非同小可!其勇烈酷似其父,更有周瑜多智。其脱离陛下之心,早已有之!今既已公然决裂,若我军主力尽数被刘备牵制于淮河前线,孙策周瑜,极有可能挥师反攻丹阳!甚至,其可能趁势南下,攻取会稽,西进夺取豫章,一举统一江东!届时,其羽翼丰满,根基稳固,必成我心腹大患!更可怕者,若其与刘备暗中勾结,北渡长江,袭我九江、庐江郡后方,则我军腹背受敌,危如累卵!”
杨弘一番长篇大论,将各方利害关系剖析得明明白白。袁术虽然骄狂,却也并非完全不懂军事,听着听着,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意识到,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和危险。
“那……依杨爱卿之见,该当如何?”袁术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这时,一直沉默的阎象也出列补充道:“陛下,杨弘大人所言,切中要害。臣以为,当前战略,关键在于集中力量,应对主要威胁——刘备!对于其他各方,当以分化、牵制为主。”
他具体献策道:“吕布处,依杨大人之言,断其粮草即可,不必耗费兵力征讨。至于孙策,其虽据吴郡,然吴郡境内,并非铁板一块。盘踞吴郡乌程、自称‘东吴德王’的严白虎,拥众万余,据险而守,向来不服王化!陛下何不遣一能言善辩之士,秘密前往乌程,许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帛,甚至可许诺,若其能击败孙策,便将吴郡封予他!并向其陈明利害,孙策若稳固了吴郡,下一个要剿灭的,必是他严白虎!如此,严白虎为自身存亡计,必愿起兵,袭扰孙策后方,牵制其兵力!”
阎象最后总结道:“如此一来,吕布受困于粮草,严白虎牵制孙策,刘表观望不前,曹操等待时机。我军便可集中主力,依托淮河、泗水地利,深沟高垒,以逸待劳,迎击刘备!只要能在淮北一线拖住甚至挫败刘备主力,则曹操必不敢轻举妄动,刘表、孙策亦会慑于我军兵威,不敢妄动!届时,危局自解,陛下再徐徐图之,可也!”
袁术听着两位谋士抽丝剥茧般的分析和这分化瓦解的连环计策,原本焦躁暴怒的心情渐渐平复,甚至重新燃起雄心。他觉得此计甚妙,尤其是利用严白虎去对付孙策,既能解后方之忧,又无需动用自己宝贵的兵力。
“好!好!好!”袁术抚掌称赞,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杨爱卿、阎爱卿,真乃朕之股肱!便依此计行事!”
他立刻下达一连串命令:
“命张勋继续固守庐江郡,在寻阳、皖口驻守水军,封锁江夏水军东进的路线!”
“命桥蕤为大将军,总督各军,纪灵为前部先锋,李丰、梁刚诸将各率本部,即刻开赴淮河一线,依托钟离、阴陵、当涂等城,构筑防线,严防刘备渡河南下!”
“命陈纪、雷薄、陈兰,乐就,固守丹阳郡,多派斥候,密切关注孙策动向,若严白虎起兵,可视情况予以策应,但绝不可主动与孙策决战!”
“即刻断绝供应沛国吕布的一切粮草!”
“惠衢!朕命你为秘使,携带重金、官印,秘密前往吴郡乌程,面见严白虎,务必说动其起兵攻打孙策!”
“其余各部,加紧整军备战,囤积粮草于寿春,以备不时之需!”
“臣等领旨!”众人齐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