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非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总是时不时瞥向她手上的戒指。
薄欢莫名觉得周围温度降了一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啊，你说这个啊。”薄欢抬起手晃了晃，“虽说是五年前的款式，不过还挺好看吧。”
她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承认是贺听南送的，而是选择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答。
明明江楚非会问出来就肯定是已经知道答案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然而，这完全是一种在他目光之下下意识的反应。
——就好像是说了某个禁句之后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薄欢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的确很漂亮。”
江楚非一手撑着下颚，微卷的黑发擦过眉梢，肌骨如玉清俊。
“全世界范围内都很稀少的月光钻石，这个大小的更是罕见，最近几年在市面上流动的应该就只有前些年苏富比拍卖会上被贺二少天价拍下来的那块了。”
他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像是单纯的在欣赏她中指上那枚钻戒一样。
“贺二少真是大手笔，原来的钻石打磨切割到这个程度，重量大概能减少三分之一左右，等于白白扔掉了几千万。”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含着笑意，却透不进半点光亮，一旦被它锁定，就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压迫感。
他在她面前总是内敛温和的，所以她很少能感受到这股压迫感。
可今天不同，她总感觉江楚非跟以前有了一丝非常细微的差别。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的改变让她格外的在意。
是他出国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这么值钱么？我以前都没注意过。”薄欢压下所有心思，故作惊讶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说着，她顺势把手从他手中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再昂贵也不过是个戒指罢了，想起来就带着玩玩。”
“你们是和好了吧。”
他这句话是陈述句，并不是在询问，含笑的眸子似乎能看穿一切谎言。
薄欢平静的跟他对视了片刻，将碎发撩至耳后，不自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真实的情绪。
“嗯，和好了。”
杯子里袅袅的水汽蒸腾着逸散在半空，让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了许多。
“这样啊……”他略微拉长的尾音里带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遗憾惋惜，“看来你还是选择了原谅他。”
薄欢心神一凛，隐隐有种古怪的危机感。
“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没忘，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浅笑着移开视线，趴在木制的矮方桌上，漫不经心的用手轻触着花瓶里梅花的花瓣。
“人活这几十年，顺心行事，凡事不执不妄，这才能活的潇洒痛快。”
不爱的时候就挥挥手潇洒的离开，发现自己无法摆脱这份感情的时候就试着接受。
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也许以后她跟贺听南在一起不开心，她也还是会走的干干脆脆，不管两个人之间是不是还有感情。
“不执不妄……”江楚非若有所思的重复念着这句话，随即摇头轻笑，“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世间少有，小欢的境界我佩服。”
与此同时，弥漫在他周身的压迫感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一切都是错觉而已。
围炉里的火苗哔啵作响，连带着屋内映照的光影也微微晃动。
江楚非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轮廓分明的侧脸弧度完美，“不过，能做到这点的大多数都是非常薄情的人，啊……下雪了啊。”
他最后一句话却并不是期待下雪的样子，皱起的眉头显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厌恶情绪。
薄欢笑吟吟的，并没有否认，桃花眼里流光醉人，却又深藏凉薄，“江大哥真的很了解我。”
她支起身子看向落地窗外，果然见零星的白色雪花正悠悠荡荡的从天空飘落下来，一触到地面便消失无踪，只留下浅浅的水迹。
“靖海这里也会下雪吗？”薄欢有些奇怪的问。
这里的气候按理是不该下雪的。
“现在全球气候变化很大，靖海这里偶尔也会有雪，不过上次下雪已经是七八年前了。”
“那我运气好像还不错？”她笑吟吟的走到窗前，看着外头飘雪的夜色，“南方的雪挺少见的。”
“应该说是运气不好，南方的雪天比北方要难熬的多。”
薄欢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江大哥好像很不喜欢下雪天。”
“嗯，不喜欢。”江楚非盯着外面的雪，神情难辨喜怒，“我一点也不喜欢雪天。”
看来这个样子，关于雪天他这是有不愉快的回忆了。
薄欢很识趣的没有问他原因，转而眼睛一转，指了指旁边桌上摆着的一个托盘，上头几个小盘子里放着几样色泽诱人的小菜和一碗清粥。
“那是宵夜吗？”
江楚非看向托盘，脸色稍霁，闻言笑道：“面对吃的，你总是比平时更机灵一点，吃吧，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哎？”她从窗边走开，很自然的跳过了关于雪的话题，“其实我都已经吃过饭了的。”
“我之前在包间见到你的时候，你们桌上的菜没怎么动，之后没多久你就来找我了，我想着你恐怕没吃什么东西，就让人备着了。”
薄欢愣一下，心情有些复杂，“江大哥真的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她之前的确是没吃多少东西，只顾着跟祁笙谈合作的事情了，现在折腾了一阵子，肚子其实还是有点饿的。
这种这种细致入微的洞察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不过一个人的心思太玲珑，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
江楚非站起身，走到桌前把盘子端过来放在她面前，“行了，吃吧。”
薄欢却是有一点饿了，也不跟他客气，不紧不慢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都是一些南方口味清淡容易消化的菜色，当宵夜吃也不需要担心积食。
江楚非不知道从哪儿拿了本佛经，就这么坐在她对面看书，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眸光温柔，俨然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