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装备。季博达低声道,手指拂过弹带里的手雷。
狂龙、丧彪各自摸了摸自己的家伙事。
雨还在下着。
季博达在等待,等着山洞里的人出来上厕所。
“十二个人不可能同时出来拉屎,但憋了一上午,肯定要一起出来撒尿的。”
雨,依旧下着。
季博达蹲在茅坑旁的泥泞里,雨水顺着他的雨衣的边缘滴落,在腐臭的粪坑表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苍蝇早已被雨水打散,只剩下刺鼻的氨气味混着潮湿的泥土腥气,在鼻腔里烧灼。
四颗。他低声道,手指从弹带上取下四枚破片手雷。狂龙立刻会意,从背包里掏出细如发丝的绊线,丧彪则用匕首在泥地上快速掘出浅坑。
季博达的动作很轻,却极快。他先是将一枚破片雷半埋在粪坑边缘的软泥里,用腐殖质掩盖金属外壳的反光。绊线被拉成近乎透明的死亡之弦,横跨在如厕者必经之路。只要有人踩过——
再来个惊喜。狂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他将第二枚手雷绑在茅坑上方的树干背面,绊线巧妙地连接着一根被压弯的树枝。当第一枚雷爆炸时,冲击波会震断这根树枝,继而引爆第二枚。
丧彪沉默地布置着下两颗手雷。他选择的位置更阴险——就在粪坑返回山洞就近的那两堆杂草下。如果被前面的手雷爆炸惊吓后,便会面对着这两个手雷的终结。
雨水冲刷着他们的杰作。季博达最后检查了一遍绊线的张力,确保即便在暴雨中也不会意外松弛。他抬头看了眼山洞方向,黑黢黢的洞口像张打着哈欠的嘴,对即将到来的盛宴毫无察觉。
季博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三人像幽灵般退入雨幕,只在泥地上留下几串很快就会被雨水抹去的脚印。
他们撤到五十米外的岩石带,各自找好射击位置。狂龙架起了RpG,丧彪蹲在了一块岩石后侧,AK47枪口已经对准洞口。季博达则趴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右下部位,找了两块石头放在了前面,试了试高度,如果趴下身体正好可以成一个卧姿有依托,便半蹲在了岩石的角落。
雨声掩盖了所有动静。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雨停,出来解手的倒霉鬼便会出现。
粪坑上的绊线在雨中微微颤动,像蜘蛛等待猎物撞上精心编织的网。
雨一直下到下午。
季博达眯起眼睛望向洞口——那里静得出奇,连鸟叫声都没有。但空气中飘来的烟味告诉他,猎物就在里面。
他走到狂龙身边,摸了摸缠满猎枪子弹的火箭弹,粗糙的触感让人想起东方大国那些土制炸弹。有时候,最原始的改造反而最致命。
别急,哪怕等天黑。季博达说,雨水顺着他的手滴落,他们早晚会出来上厕所的。
狂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丧彪无声地点点头。三双眼睛在雨幕中闪烁着同样的寒光。
雨停了,但空气依然潮湿闷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罩在一口蒸笼里。
季博达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苏醒了,猎杀时刻。”
山洞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紧接着,人影晃动。一个、两个、三个……十二个黑人陆续钻出洞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朝茅坑方向走去。
这时季博达意识到,这样散乱的走,诡雷根本解决不了几个人,重点是要封堵剩余的家伙跑回山洞的路线。
季博达的呼吸放得极缓,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目标。最前面的三人已经接近了茅坑,其中一人甚至已经踩上了那块茅坑前面的石板——
“轰!”
第一枚诡雷炸了。
破片手雷的爆炸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刺耳,火光瞬间吞噬了最前面的三人。其中一人被冲击波掀飞,半截身子栽进了粪坑;另一人的腹部被撕开,肠子混着血水洒了一地;第三人则直接被炸断了双腿,倒在血泊中哀嚎。
几乎同时,第二枚手雷被引爆。树干后的破片雷在冲击波震动下飞射而出。将后面赶来的一人炸成了筛子。
剩下的七人反应极快,在爆炸的瞬间就意识到遭遇伏击,立刻转身就往山洞逃窜。
RpG!季博达低吼。
狂龙早已瞄准多时,闻言立刻扣下扳机。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而出,正中洞口上方的岩壁。爆炸的冲击波震落大量碎石。 钢珠和猎枪子弹形成的金属风暴横扫四周,将跑在最前面即将跑进洞口的两个家伙打成了筛子。
季博达和丧彪的AK47同时喷吐火舌,子弹如雨点般倾泻向逃窜的敌人。两人精准的点射将跑在后面的两人撂倒,血花在暮色中绽放。
但剩下的四人已经借着岩石和灌木的掩护,分散开来,其中一人恰好跳到了季博达布置在草丛里的诡雷。
只听得“轰。”的一声。
这人被手雷爆炸的冲击波和破片撕碎了半个身体。
其它三人躲在草丛里试图寻找逃跑的机会。
可惜他们没有季博达这样的导师,不知道出门要带枪的道理。
这时狂龙已经装好了第二枚RpG火箭弹。
“嗖。”
接着便是。
“轰。”
火箭弹爆炸的冲击波夹杂着猎枪散弹的铁砂和岩石碎片,将两个躲在岩石后面家伙掀飞后穿满了窟窿。
季博达冷冷注视着战场,枪口始终锁定着剩余的敌人。
“哒哒,哒哒哒。”
还断断续续的向着敌人躲避的岩石进行着火力压制。
但那岩石的大小足以挡住季博达射出的子弹。
手雷!季博达低喝一声,丧彪立刻会意,掏出一枚破片雷,拉开保险,朝着最后一个敌人藏身的岩石后抛去。
然而这枚手雷并没有命中目标。
五十多米的距离,六七岁的孩子根本扔不到。
“轰!”
爆炸的烟尘中,敌人完好无损。
似乎是印证了有烟无伤定律。
“狂龙RpG。”
刚喊完。
狂龙的RpG便已经发射了出去。
这是最后一枚缠绕着猎枪弹的火箭弹。
“轰。”
冲击波将最后一个敌人从岩石后掀到了一旁。
子弹和破片将这最后的敌人穿成了一块破抹布。
“别急。”季博达低声命令。
这时雨又开始下了。
就这样三个孩子在雨里开始了坚守。
季博达对着不远处的狂龙和丧彪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季博达掏出了压缩饼干。
在这样的雨里快速补充能量是很重要的,在这方面,肉干可不如压缩饼干。
狂龙和丧彪见季博达拿出了压缩饼干,也掏出了珍贵的压缩饼干。
向着狂龙的方向比了一个盯住山洞的手势。
又向着丧彪比了一个盯住尸体的手势。
三个孩子就这样蹲在雨里一边观察着山洞和地面上的一片尸体,一边咀嚼着手里的压缩饼干。
冰冷的雨滴砸在枪管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季博达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眼睛半眯着,视线在洞口和尸堆之间来回扫动。AK47的枪托抵在肩窝,食指始终轻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压下一梭子子弹。
狂龙趴在右侧的泥洼里,ak47步枪靠在肩头,雨水顺着他的手套往下淌。丧彪则半跪在左翼,ak47步枪已经换上了满弹匣,另一只手摸了摸弹带里的一枚破片雷。
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泞中。血水混着雨水,在低洼处汇成暗红色的小溪。大多数尸体已经不再动弹,但仍有几具时不时抽搐一下——可能是神经反射,也可能是垂死挣扎。
季博达的目光锁定了最近的一具。那是个穿着迷彩裤的黑人,半边脑袋被炸没了,但右手手指却时不时地痉挛,像是在尝试摸枪。
丧彪。季博达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丧彪会意,抬手就是一枪。
ak47的枪声在雨夜中格外清脆。子弹精准地击穿了那人的脑袋,尸体猛地一颤,终于彻底不动了。
狂龙舔了舔嘴唇,雨水流进他的眼睛,但他连眨都没眨:长官,洞里要是还有人,早该出来了。
季博达没吭声。他知道狂龙说得有道理,但多年的战场直觉让他不敢放松。在神秘东方大国服役时,他见过太多突然跳起来拉响手雷的例子。更何况,谁知道洞里是不是还藏着几个装死的,或者更糟——藏着第二支巡逻队?
雨越下越大,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三人的衣服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寒气顺着脊椎往上爬。但没人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三人已经吃光了带来的压缩饼干,开始嚼鬣狗肉干。
季博达知道一个道理,热量要不停的补充才能以脂肪的形式保存下来。
远处,一只鬣狗被血腥味吸引,试探性地靠近尸堆。它先是用鼻子嗅了嗅最近的一具尸体,然后突然抬头,警惕地望向季博达他们藏身的方向。
季博达缓缓移动枪口,准星锁定了这只不速之客。
同时手上做了个不要开枪的手势。
狂龙、丧彪点头示意明白。
雨水像银色的长矛刺穿非洲草原的黄昏。
小黑仰面躺在泥泞中,右胸的弹孔随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渗出暗红的血,与雨水混合成粉红色的溪流,沿着他深褐色的皮肤蜿蜒而下。三小时前,他还是这支叛军小队的首领,现在却成了草原上等待腐烂的肉块。
小黑艰难地抬起左手,摸了摸胸前的伤口,指尖立刻沾满温热的血液。他的AK-47躺在三十米外的山洞里。
雨更大了。小黑听见远处传来鬣狗的笑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穿透雨幕,越来越近。他试图挪动身体,但左腿已经失去知觉——那颗子弹不仅打穿了他的肺,还伤到了脊椎。雨水灌进他的鼻孔,他剧烈咳嗽起来,嘴里满是铁锈味的血沫。
鬣狗的笑声突然停了。贾马尔转动唯一还能动的脖子,看见十米外的草丛里,两点幽绿的光正盯着他。那是一只独眼母鬣狗,左眼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露出森白的犬齿。它瘦得可怕,肋骨在湿漉漉的皮毛下清晰可见,显然是被族群驱逐的流浪者。
滚开...畜生...小黑试图挪动身体。鬣狗没有动,只是歪着头用那只完好的右眼打量他,像是在评估这顿大餐还能挣扎多久。
小黑想起那个傍晚,他带领小队袭击那个边境村庄时的情景。妇女们的尖叫,孩子们惊恐的眼睛,还有那个死死抱住婴儿不松手的老妇人...他记得自己是如何不耐烦地扣动扳机,子弹穿过婴儿脆弱的头骨,溅了老妇人一脸脑浆。
小黑苦笑着,雨水立刻灌进他张开的嘴。鬣狗开始慢慢靠近,谨慎地迈着步子,鼻子抽动着嗅闻空气中死亡的气息。他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和那个老妇人多么相似——无助地等待死亡降临,唯一的区别是老妇人至少试图保护什么,而他只是在恐惧中颤抖。
鬣狗停在小黑脚边,黄色的牙齿试探性地撕开他的鞋子。鞋子撕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小黑感觉不到疼痛,但他的胃部因恐惧而痉挛。这只野兽会从他脚开始吃,而他还活着...
不...不...他挣扎着用右手抓起一把泥浆扔向鬣狗。母鬣狗只是甩了甩头,继续它的工作。它用前爪按住小黑的膝盖,利齿轻易地扯开作战裤,露出小腿的肌肉。第一口咬下去时,小黑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鬣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几步,但很快又凑上来。这次它直接咬住贾马尔大腿内侧最柔软的部分,头颅猛烈摆动,撕下一大块血肉。小黑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的跳动声和鬣狗吞咽的声响。
雨幕中,小黑恍惚看见了其他队员的脸。他们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他被活活吃掉。他想咒骂,想乞求,但嘴里只能吐出粉红色的泡沫。鬣狗已经啃到他的腹部,热乎乎的内脏暴露在冰凉的雨水中。
小黑最后一次抬头,看见盘旋在空中的秃鹫。它们耐心等待鬣狗享用完这顿大餐。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想起母亲常说的话:草原会记住每一滴血。现在,草原正通过这只独眼鬣狗的牙齿,品尝他罪恶的血肉。
鬣狗感觉到猎物停止了挣扎,更加兴奋地撕扯起来。它已经两周没吃到新鲜肉了,这只两脚兽虽然瘦,但比腐肉强得多。它用爪子扒开小黑的胸腔,开始啃食仍在微微跳动的心脏。雨水冲刷着血迹,将罪恶与惩罚一同带入干渴的土地。
远处,闪电劈开乌云,照亮草原上无数白骨。这些骨头有的属于羚羊,有的属于斑马,有的属于像小黑这样的人。鬣狗不在乎食物的前世,它只关心今晚能吃饱。明天太阳升起时,小黑将只剩几块沾血的碎布和几根无法消化的骨头,就像他留在那个村庄里的东西一样。
草原的雨仍在继续,洗净血迹,掩盖罪行,滋养新生。鬣狗吃饱后,对着闪电发出胜利的笑声。那声音像哭,像笑,像所有被辜负的灵魂最后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