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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那微弱、冰冷、充满痛苦的意识信号,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两个容器……”

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瞬间冻结了所有的血液!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渊巨口,要将我彻底吞噬!

林家血脉……彻底侵蚀……献祭……

父亲实验室里那些蠕动的深绿色虫卵……爷爷手指上蔓延的冰冷甲壳……奶奶被蛛丝操控的木偶形态……还有父亲最后那混合着人类痛苦的咆哮……所有零碎的、恐怖的线索,被“两个容器”这个冰冷的真相强行串联,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终点!

“母亲”——那盘踞在地底深处的恐怖存在——它要的,从来就不止是我这个“容器”!它要的是整个林家血脉,成为它彻底复苏、彻底掌控这个村庄的……祭品!而林晓……她也是目标之一!父亲和爷爷的加速变异……奶奶的被操控……都是这个可怕计划的一部分!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巨大悲痛和恐惧的呜咽冲出喉咙!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陷入脸颊的皮肉,才没让自己彻底崩溃!

不能倒下!林晓的信号虽然断了,但未必是……死亡!爷爷用生命换来的机会!林晓用鲜血推开的大门!我不能辜负!

跑!必须远离这里!远离这个被蛛网覆盖的、如同巨大活体巢穴的恐怖村庄!

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火种,在冰冷的绝望中顽强燃烧。我挣扎着从湿冷的田埂上爬起,左腿被蛛丝缠绕的地方传来剧烈的刺痛和麻痹感,身体因为之前的剧痛、虚弱和情绪的巨大冲击而摇摇欲坠。手中紧握的银镯,那微弱的温热感是此刻唯一的支撑。

我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被巨大蛛网笼罩的林家老宅。在惨淡的天光下,它像一个沉默的、被无数银灰色丝线包裹的巨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和死亡气息。父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疯狂的蛛网深处,爷爷倒下的地方只剩一片模糊的暗红。

再见了……晓晓……再见了……爷爷……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和脸上的污泥滚落。我猛地转身,不再回头,拖着那条麻木的左腿,一头扎进了村外更加浓重、更加未知的黑暗之中。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身上,很快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脚下的田埂泥泞不堪,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在死寂的雨夜里被无限放大。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在风雨中摇曳的稻田,墨绿色的稻浪翻滚,如同潜伏着无数怪物的黑色海洋。

脑海中那低频的嗡鸣声并未消失,只是被风雨声暂时掩盖。“母亲”的冰冷意志如同跗骨之蛆,依旧在意识深处低语、干扰。体内的共生体似乎也因为远离了“母亲”的核心区域而变得相对安静,但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连接感,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时刻提醒着我的“容器”身份。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向了何方。身体早已超越了极限,仅凭着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志在机械地挪动。左腿的麻痹感越来越重,每一次拖动都带来钻心的刺痛。银镯的温热感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表面的暗红纹路在雨水的冲刷下若隐若现。

就在我几乎要脱力倒下,意识在冰冷的雨水中逐渐模糊之际——

“哗啦——!”

脚下猛地一滑!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进了一片湿滑、散发着浓烈腐臭味的……泥沼?!

冰冷的、粘稠的、如同稀释沥青般的泥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小腿!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是村外那条排放生活污水和屠宰废料的……臭水沟!我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这里!

“呕……” 强烈的恶心感让我干呕起来。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泥沼的吸力极大,身体又虚弱不堪,反而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

我的脚踝……似乎……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在冰冷的、令人作呕的淤泥里,那东西的形状……像是一个瓶子?!

求生的本能让我顾不得恶心,强忍着剧烈的反胃,弯下腰,双手疯狂地在冰冷的淤泥里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细长的、玻璃质感的瓶子?!

我死死抓住它,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它从淤泥里拔了出来!

借着惨淡的天光,我抹去瓶身上厚厚的污泥。

是一个……透明的玻璃药瓶?!

瓶身没有任何标签,里面装着大约三分之一瓶……暗红色的、极其粘稠的液体?!

这液体……这颜色……这质感……

瞬间!

记忆碎片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

【诊所实验室!被绑在床上疯狂挣扎的人!父亲手中那支粗大的针管!针管里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被注入颈侧!皮肤下疯狂游走的凸包!迅速变成青灰色的尸体!爷爷拿起黑色密封袋……】

轰——!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让我差点将瓶子扔出去!

是它!就是这种液体!父亲用来进行恐怖实验的……“虫引”?!或者是……“饲料”?!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张屠户倾倒废弃内脏的臭水沟里?!

难道……张屠户处理的那些滋生着透明蜈蚣幼体的腐败内脏……最终……被父亲收集起来……提炼成了……这种东西?!

胃里翻江倒海!我趴在泥泞的沟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冰冷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手中的瓶子冰冷刺骨,里面的暗红液体在微弱光线下,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散发着比淤泥更浓烈百倍的腥甜恶臭!

就在我几乎被这残酷的发现击垮时——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瓶底。

瓶底……似乎……刻着什么?!

我强忍着恶心和眩晕,将瓶子凑到眼前,用沾满污泥的袖子用力擦拭瓶底。

是刻痕!很浅,但很清晰!

不是文字!是……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

一个……圆圈!圆圈的中心,点着……一个点?!

○?

这个符号……无比熟悉!

是……父亲药柜里!那些装着蜈蚣尸体的密封袋上!标注日期旁边……总是画着的那个标记!我一直以为只是随手画的记号!

它……它代表什么?!

为什么……会刻在这个装着恐怖“虫引”的药瓶底部?!

混乱!巨大的混乱冲击着我的思维!父亲……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是在为“母亲”服务?还是在……进行某种隐秘的对抗?!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爬行声,混杂在风雨声中,从我身后不远处的稻田里传来!

不是普通的虫鸣!那声音……带着一种目的性的、追踪般的……节奏感?!

我的心猛地一沉!糟了!被发现了?!是那些蜘蛛?还是……别的被“母亲”驱使的东西?!

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疑问!我挣扎着从泥沼里拔出腿,顾不上清洗,将那瓶冰冷的、装着暗红液体的药瓶死死攥在另一只手里(与握着银镯的手分开),拖着麻木的左腿,再次一头扎进风雨和稻田的黑暗深处!

这一次,我有了明确的方向——远离村庄!远离那条臭水沟!朝着记忆中通往镇上的、那条荒废已久的机耕路方向!

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泥泞如同沼泽。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不知是吸入的,还是自己口腔里的)。脑海中“母亲”的低语干扰和追踪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的符咒,越来越清晰!

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在冰冷的风雨中飘散之际——

前方风雨飘摇的稻田边缘,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不是村庄的方向!是……机耕路那边?!

是……灯光?!

有人?!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燃起!我榨干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点微光,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穿过最后一片泥泞的田埂,我踉跄着扑上了那条长满荒草、坑洼不平的机耕路!那点光芒……来自路边一个……低矮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土地庙?!

庙很小,破败不堪,泥塑的土地公早已残破。那点微弱的光芒……是土地公神龛前……一盏极其古老的、烧着灯油的……长明灯?!

豆大的火苗在狂风中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却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和……一丝奇异的暖意?

这暖意……驱散了一丝周遭的阴冷,也让我体内躁动的共生体似乎……安静了一瞬?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土地庙那残破的屋檐下,背靠着冰冷的泥墙,瘫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暂时被遮挡,但刺骨的寒意依旧深入骨髓。我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暂时……安全了?

我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双手。

左手:那枚古老的银镯。表面的暗红纹路在长明灯微弱的光线下,似乎……比之前稍微清晰、明亮了一丝?仿佛这庙宇残存的一点香火气息,让它恢复了些许力量?

右手:那个冰冷的玻璃药瓶。里面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不祥的腥甜。

○?

瓶底那个简单的符号,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父亲……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就在我心神激荡,试图从这残酷的发现和最后的符号中寻找一丝线索时——

“嗒……嗒嗒……”

一阵轻微、缓慢、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来自稻田!而是……来自机耕路的前方?!来自通往镇上的方向?!

脚步声很稳,不疾不徐,踩在泥泞的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在这风雨交加、死寂荒凉的逃亡之路上,这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比任何怪物的嘶鸣更令人毛骨悚然!

是谁?!

村民?不可能!整个村子都成了蛛网虫巢!

路人?这种天气,这种荒废的路,怎么可能?!

难道是……“母亲”派来的……更可怕的追猎者?!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狂跳!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风雨中,一个模糊的、披着深色雨衣的身影,渐渐从黑暗和雨幕的深处……浮现出来!

身影不高,甚至有些佝偻。步伐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知道我会在这里?!

越来越近……

借着土地庙长明灯那摇曳的、微弱的光芒,我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流淌,打湿了一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老妇人的脸?!

是……村西头那个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终日闭门不出、传说年轻时是“神婆”的……王阿婆?!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她是人是鬼?!

王阿婆停在了土地庙前几步远的地方。浑浊的老眼透过雨幕,平静无波地……落在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我身上。

她的目光,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的……悲悯?

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扫过我左手紧握的、闪烁着微弱红纹的银镯,最后……定格在我右手死死攥着的、那个装着暗红液体的玻璃药瓶上!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嚅动了一下,一个苍老、沙哑、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的声音,穿透了风雨,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丫头……”

“那瓶子里的……”

“是‘药’……”

“也是……”

“‘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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