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途一进门,目光就不自觉地与陆禾对上。
随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那副模样,仿佛老鼠见了猫。
陆禾心中不由哼笑一声。
看来自己上次随口种下的那颗种子,真的开始生根发芽了。
中年男人对满地的血迹和凝固的气氛视若无睹,径直走到主位前。
目光在陆禾和王腾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王腾身上。
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责备。
“王腾,我不过是去处理了一点城防的琐事,你们就给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位想必就是稷下学宫来的陆禾小友吧?久仰大名。”
男人转向陆禾,笑容可掬,主动伸出手。
“在下王益深,暂代此地城主之职。年轻人不懂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更高的身份。
又将刚才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年轻人不懂事”,想就此揭过。
高手。
陆禾心里给出了评价。
但他没有去和王益深握手,只是抬了抬眼皮。
目光越过他,依旧看着脸色阵青阵白的王腾。
“王队长,赌约,还算数吗?”
他压根不接王益深的话茬,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
整个厅堂的气氛,再次因为他这句平淡的问话而凝固。
王益深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
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王腾看向王益深。
王益深缓缓收回手,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完美无瑕。
“呵呵,当然算数。”
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五枚虚空精华。
王益深将盒子推到桌子中央,推向陆禾。
“五百枚虚空结晶,我们王家自然出得起。”
“不过想来陆小友行囊沉重,不便携带。”
“这五枚虚空精华,价值只高不低,权当是我们王家,为刚才的‘误会’,赔个不是。”
他笑得愈发和善,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洛冰看着王益深的眼神,也不由多了一丝警惕。
这个男人,可不像那些年轻人那么好对付了。
陆禾伸手,将小盒拉到自己面前,“啪”的一声盖上,收入怀中。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客气。
拿了东西,他才终于正眼看向王益深,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既然王城主这么说了,那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益深脸上的笑意更浓,仿佛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了。
他顺势在主位上坐下,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人,把这些残羹冷炙都撤了,重新上宴!”
“陆小友,白兄弟,还有两位姑娘,今天无论如何,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气氛似乎在王益深三言两语间,就从冰点回暖。
然而,他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他端起一杯新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陆禾身上,笑着问道:
“看陆小友刚才对赌注如此上心,想来……是对虚空结晶有不小的需求?”
整个厅堂的温度,仿佛一点点降了下去。
刚刚被压下的火药味,似乎又有了重新引燃的迹象。
所有人都看着陆禾,等着他的回答。
陆禾没有立刻开口。
他只是低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怀里那个装着虚空精华的金属小盒。
过了几秒,他才抬起头,迎上王益深的目光,坦然一笑。
“王城主说笑了。”
“虚空结晶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这番回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却又合情合理。
一个觉醒者,渴望力量,渴望资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益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他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陆小友快人快语,我便不绕圈子了。”
“实不相瞒,就在三天前,我王家的勘探队发现了一处新的矿脉。”
厅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粗重的呼吸声。
一整条未经开发的矿脉,意味着海量的虚空结晶。
王益深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那条矿脉还没有详细数据,但月产数万虚空原矿应该不难。”
“最难得的是,周围没有发现高阶异兽的踪迹。”
“有几个三阶的,也已经被解决了。”
他每说一句,王家子弟们的眼神就更热切一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可既然是这么大一块肥肉,为什么要说出来?
陆禾的眼神平静无波。
他知道,这出戏的重点,要来了。
果然,王益深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只是……这块宝地,不止我们发现了。”
他叹了口气。
“苏家的人,也盯上了那里。”
听到苏家,苏晓雨的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不过她一直默默地当着背景板,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只有陆禾的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幕。
不过也没表现出什么。
王家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根本不是鸿门宴。
这是驱虎吞狼。
王家不想和苏家直接爆发冲突,白白损耗实力。
于是,他们盯上了自己这支从天而降的“猛虎”。
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扔过来,让自己去和苏家争。
无论谁输谁赢,他王家都可以坐山观虎斗。
若是两败俱伤,他们更是可以轻松地出来收拾残局,将矿脉和战利品尽数收入囊中。
好一招一石二鸟。
不过,就凭大秦队这几个人,自然不可能是苏家的对手。
他们要的,其实是借苏家的手铲除大秦队。
这个王益深,比那个头脑简单的王腾,要阴险狠辣十倍不止。
王益深继续用那副诚恳的语气说道:“陆小友,你看。”
“今天这事,确实是我王家管教不严,闹了误会。”
“这处矿脉,就当是我们王家赔罪的礼物。”
他摊开手,姿态放得极低。
“按理说,那处矿脉,我们王家占了先机,本该寸步不让。”
“但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愿意退出。”
“这座矿,我们王家不要了。”
“送给你们。”
他看着陆禾,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真诚”。
“只要……你们有本事占得住。”
话音落下,整个厅堂再无声响。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阳谋。
他把刀递到了陆禾手里,指着苏家的方向,笑着说:
“去吧,杀了他们,肉就是你的了。”
王家众人看着陆禾,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快意。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兴冲冲地跑去抢矿。
然后被苏家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