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账本上那笔“预支”的糖果账,像一道浅浅的刻痕,记录着一次小小的逾越与修正,也让林家兄妹对“规则”和“家底”有了更切肤的认知。
【能量:0.49\/10】的微光在林向阳视野角落沉默地闪烁,身体的疲惫感如影随形,但屋内那盏依靠手摇发电点亮的小灯泡所散发的稳定光芒,以及弟妹们愈发认真的学习姿态,让他觉得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回报。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微弱的秩序与安宁,很快就被来自院外的急促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粗嘎嗓音打破了。
“林小子!林向阳!开门!快开门!”
声音带着明显的惶急和一丝虚张声势的凶狠,但并不响亮,似乎来人也怕惊动太多邻居。
正带着晓梅核对粮食库存的林向阳动作一顿,眉头瞬间拧紧。
这个声音……他记得!是张麻子!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如此慌张?
林卫国反应迅速,一个箭步挡在大哥和姐姐身前,虎着脸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随时准备扑出去。
“大哥?”晓梅有些紧张地抓住林向阳的衣角,小脸发白。
黑市那次经历留给她的恐惧尚未完全散去。
“没事。”
林向阳拍拍她的手,示意卫国稍安勿躁,自己走到门后,并未立刻开门,而是沉声问:“谁?”
“我!张麻子!快开门!有急事!”门外的声音更急了,还带着点喘,像是跑过来的。
林向阳心念电转。张麻子此时上门,绝非好事。
但听他这口气,似乎不是来找茬,反倒像是……求援?
他轻轻拉开一道门缝。
只见张麻子那张带着疤的脸挤在门缝外,脸色不是往常的蛮横,而是透着一种惶惶不安的苍白,额头上全是汗珠,眼神游移不定,不停地往身后瞟,生怕有人跟踪。
“什么事?”林向阳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语气冷淡。
“进去说!进去说!兄弟,这次真得求你拉哥哥一把!”
张麻子几乎是在哀求,试图把脑袋挤进来。
林向阳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侧身让他闪了进来,随即立刻关上门。
他不想在门口拉扯,引起更多人注意。
张麻子一进屋,立刻被屋里那盏亮着的电灯吸引了目光,愣了一下,脸上闪过极其复杂的惊诧和贪婪,但很快又被更大的焦虑淹没。
他呼哧带喘地,也顾不上细看,压低声音急切地道:“林小子……不,向阳兄弟!出大事了!‘老君炉’……端了!”
林向阳心中猛地一凛!“老君炉”被端了?严打开始了?
他虽然从历史知道这个年代会对黑市进行周期性整顿,却没料到这么快就波及到了张麻子这条地头蛇。
“上面动真格的了!这回不一样!戴红袖箍的、带枪的……突然就围了!抓了好多人!老子……我差点就折里头!亏得老子……我机灵,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
张麻子心有余悸,声音都在发颤,显然吓得不轻。
他身上的衣服确实沾着泥污,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你跑出来了,来找我做什么?”
林向阳不动声色地问,心中警惕提到最高。
他可不认为自己和张麻子的交情够得上让对方遇难来投奔。
张麻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三角眼偷偷瞟了一眼那台放在角落、用破布半遮着的手摇发电机,又快速扫过林向阳平静的脸,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威胁和狡黠:“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跑是跑出来了,但这次风头太紧,我那点儿家当全折里头了,连个落脚地都悬!外面到处在搜抓漏网的!”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向阳的反应,见对方毫无表示,只得把话挑明,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狠厉:
“我知道,你小子不是一般人!上次那细粮窝头……还有这电灯……我打听过了,是你自个儿鼓捣出来的!街道都挂了号的!你现在是‘技术模范’!”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嫉妒和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
“我现在没地方去,也没钱粮!你得帮我想办法!要不……要不我就出去嚷嚷!说你林向阳私接电线偷电!说你那发电机的材料来路不正!是从……是从厂里偷的废料!”
图穷匕见!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知道发电机对林家、对林向阳目前名声的重要性!
他想用曝光和诬陷来逼迫林向阳就范,给他提供庇护或者钱财!
林卫国气得眼睛都红了,捏紧拳头就要上前:“你敢!”
林晓梅也气得浑身发抖。
林向阳却抬手拦住了弟弟。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飞速盘算着。
张麻子这是狗急跳墙了。
他这威胁确实狠毒。
在这个年代,“偷窃公家财产”的帽子扣下来,即使查无实据,也足以惹上一身腥,严重破坏他好不容易在街道建立起来的正面形象,甚至可能失去李主任的信任和支持。
王工提供的边角料还没到手,目前发电机的材料确实来自废品站,但经不起深究,尤其是涉及“可能来自工厂”的模糊指认,足够惹麻烦。
不能硬顶。
但更不能屈服于这种讹诈!
必须把他这根“刺”变成“棋”!
林向阳沉默了几秒钟,这短暂的沉默却给了张麻子巨大的压力,他额头冷汗更多了,眼神更加游移,显然他也怕林向阳鱼死网破。
终于,林向阳开口了,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张麻子,你以为你现在出去嚷嚷,有人会信?我一个街道挂了号的技术模范,抓贼拿赃,你说我偷,证据呢?再说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被严打追捕的黑市贩子!你的话,有分量吗?只怕你刚嚷嚷完,就被蹲守的抓个正着吧?”
句句诛心!
张麻子的脸瞬间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