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别停!慢点摇,保持均匀!”他赶紧提醒兴奋过度的卫国。
稳定输出的微弱电流,持续地让那截残存的灯丝发出昏黄却稳定的光芒。
这光芒,仿佛具有魔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这奇迹般的光芒,也同样吸引了院外的人。
首先被惊动的是隔壁的孙婶,她正出来倒水,瞥见林家窗户里透出的那丝稳定却不似油灯的光亮,好奇地凑近窗户:“向阳啊,你们家这点的啥灯?咋这么亮堂?”
当她看清林卫国卖力摇动一个古怪装置,而光芒竟来自一个玻璃泡子时,顿时惊呼起来:“电灯?!你们家咋有电灯了?!”
这一声惊呼,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在整个大杂院炸开了锅!
在这个绝大多数家庭还在依靠煤油灯甚至蜡烛照明的年代,电灯是工厂、机关、少数富裕家庭才配拥有的奢侈品!
刹那间,林家那扇破旧的窗户前,围满了闻讯而来的邻居!
“真是电灯!”
“老天爷!林家小子鼓捣出来的?”
“这摇着就能亮?神了!”
“……”
惊叹声、议论声、质疑声此起彼伏。
王翠花也挤在人群中,看着那发光的小灯泡,脸上先是震惊,随即被浓浓的嫉妒和不忿取代,尖声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弄个亮瞎眼的玩意有啥用?费那么大力气,不如多点会儿油灯!”
但没人理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新奇的光源吸引。
很快,闻讯赶来的李爱华主任拨开人群,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震惊不已。
她到底是街道干部,见识稍广,立刻意识到这东西的意义——无需外接电线,人力发电,这在偶尔停电或者某些特殊场合,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向阳,这……这又是你弄出来的?”李爱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林向阳适时地停止让卫国摇动,灯泡熄灭。
他平静地回答:“李主任,就是瞎琢磨的,用废品站捡的破烂拼的,想着晚上亮一点,好教弟弟妹妹认字。”
“好!好啊!”
李爱华连说两个好字,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简陋却有效的装置,“你这脑子,真是……真是活络!”
恰在此时,得到消息的王工也去而复返,挤了进来。
他只看了一眼那装置的构造和那小块磁铁,眼中精光爆射,作为技术工人,他比李爱华更清楚这其中蕴含的巧妙和实用价值!
虽然简陋,但原理正确,而且真的实现了!
“小子!你这……”王工看着林向阳,眼神复杂无比,昨天是柴油机,今天是发电机!这小子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然而,最初的震惊和赞叹过后,现实的矛盾开始浮现。
几家邻居看着那神奇的电灯,眼神变得热切起来。
“向阳啊,你看……你这玩意儿,能不能……也给我们家接个线?晚上纳鞋底也亮堂点!”一个婶子试探着开口。
“对啊对啊!大家都是邻居,有好事得想着点大家嘛!”
“就是,不能光你们家亮堂啊!”
“帮我们也弄一个呗?”
要求共享的声音开始响起,带着理所当然的期盼,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道德绑架。
林卫国顿时急了,这可是大哥费了好大劲才做出来的!
他刚要嚷嚷,被林向阳用眼神制止。
林向阳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各位叔伯婶娘,不是我不愿意。一是这玩意摇起来很费力,卫国摇一会儿就胳膊酸了,供不起太多灯。二是这电线、灯口都得要东西做,我这点材料,就够这么一个小的……”
他点出了技术和材料的限制。
众人看着那简陋的装置和额头上冒汗的林卫国,一时语塞。
王翠花立刻阴阳怪气:“哼,我就说嘛,华而不实!瞎显摆!”
李爱华主任皱起了眉头。
她既欣赏林向阳的创造力,也需要考虑邻里关系。
就在这时,林向阳话锋一转,看向了李爱华和王工,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李主任,王叔,我就是瞎琢磨着玩的。不过我想,要是这玩意能稍微改进一下,比如做得省力点,说不定……以后街道晚上开会,或者哪个厂子车间角落里需要临时照明,又接不了电线的地方,能有点用?就算只能点亮一个灯泡,也比摸黑强吧?”
他巧妙地将话题从“邻里共享”提升到了“集体应用”和“技术革新”的层面!
李爱华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街道办晚上开会经常摸黑,煤油灯烟大又暗!如果……
王工也若有所思,作为工人,他立刻想到了一些需要临时检修却又缺乏照明的角落。
“向阳这话说得在理!”
李爱华立刻表态,“这是新技术革新!不能光想着自己家!向阳,你继续研究,需要什么支持,街道尽量想办法!至于大家……”
她目光扫过邻居们,“这是向阳搞技术革新的成果,大家要多鼓励支持!别老想着占便宜!真要用了街道的电,那还得交电费呢!”
她巧妙地用“技术革新”和“电费”堵住了众人的嘴。
邻居们一听“电费”和“支持街道”,顿时讪讪地不再多言。
王翠花也被噎得说不出话。
王工更是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那台手摇发电机,甚至亲手摇了几下,感受着力矩和亮度,对林向阳道:“线圈绕得还有点问题,磁铁也不够强。明天……明天我厂里找点边角料磁铁和好铜线给你。这东西,有点意思。”
这几乎是公开的认可和支持!
一场要求共享的危机,被林向阳成功化解,并顺势将其转化为又一次获得官方认可和技术援助的机会!
最终,人群在李爱华的劝说下渐渐散去,但林家有机电灯的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大院甚至胡同。
是夜,林家小屋里,那盏昏黄的小电灯(林向阳换上了一个完好的、功率稍大的灯泡)亮到了很晚。
林卫国摇累了就换林晓梅摇,林晓梅摇不动了,林向阳就自己咬牙坚持摇。
【能量:0.45\/10】的虚弱感依旧,但看着弟妹们在稳定光线下认真看书识字的样子,他觉得一切都值。
这缕微弱的光,不仅照亮了陋室,更仿佛照亮了通往未来的路。
窗外,万籁俱寂,大多数人家已沉入黑暗。
唯有林家窗口那缕稳定的微光,如同黑夜中第一颗倔强闪烁的星,格外引人注目。
远处,西厢房的窗帘缝隙后,钱叔默默地看着那缕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手指间一枚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锈蚀的齿轮,被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发出极其轻微的、令人不安的沙沙声。
【能量:0.44\/10】
光芒之下,隐藏的视线并未移开。
这缕光,在带来希望和关注的同时,是否也会照出更多潜藏的阴影?
林向阳抚摸着粗糙的发电机框架,喜悦之余,一丝隐忧悄然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