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笑声还萦绕在点将台，身形已化作一道黑虹，瞬间跨越数里距离，落在大营后方的炼器场地边缘。
刚站稳脚跟，一股混杂着硫磺焦糊与阴寒魔气的气味便直冲鼻腔。
比在远处听闻时浓烈数倍，饶是他魂体凝实，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场地内的景象却比气味更有冲击力。三十六个赤焰炉一字排开，炉口喷吐着丈高的金色神火，将夜空映照得通红；
炉身两侧的木架上，堆满了恶魔的眼球、犄角、利爪、鳞片，甚至还有些残破的翅膀，层层叠叠堆成小山，魔气在材料表面若隐若现。
几十个身着灰布短褂的墨家工匠围着炉子忙碌，有的用缠满符文的铁钳翻动炉内通红的魔材，有的拿着刻刀在半成品铠甲上雕琢诛魔符文，额头上凝结的魂体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面泛起细微的白光。
更热闹的是工匠们身边的“学徒”——十几个有过粗浅炼器经验的镇狱军阴神，手里捧着卷边的《灵宝炼制总纲》，凑得比炉火旺的地方还近。
他们在互相讨论着，眼球炼制侦查、击魂功能的法器，犄角和利爪炼制攻击武器，鳞片炼制甲胄。
一个年轻阴神指着炉内翻滚的魔铁，声音带着急切：“墨大师，您看这魔角净化到这种程度，能不能铸造成战刀坯？
俺们军团急着用趁手的家伙呢！”旁边另一个阴神举着刻刀，苦着脸道：“这‘镇魔符’刻到第三笔就断了，您再演示一遍成不？”
“嫌味道冲啊？”沈默的声音突然在场地中响起，不大却带着神力加持，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正对着炉子咳嗽的老工匠手一抖，铁钳差点掉进神火里，连忙转身。
看清站在身后的身影，他吓得连忙丢下工具躬身行礼，其他工匠和阴神也纷纷停下动作，规规矩矩站成几排，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默笑着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沾着火星的衣衫：“不用拘谨，本神听说有人抱怨魔材味道冲？
味道冲就琢磨着改炼制流程，总不能让味道绊住手脚。”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不过你们放心，只要好好炼制法器，本神不仅按规矩发俸禄，用的是香火银币；炼得好的，还赏高阶炼器材料。”
“香、香火银？”最年轻的墨家工匠失声惊呼，眼睛瞬间亮得像炉内的神火。
刚才新兵发放俸禄时，那股纯粹浓郁的香火气息飘到炼器场，他们早就闻着心痒了。
在地府，墨家工匠虽有手艺，却因不涉战事，香火银常年短缺，很多人只能靠吸纳阴气修炼，进度慢得像蜗牛爬。
领头的墨松上前一步，脸上堆着拘谨的笑，眼神里却藏着难掩的惶恐：“神君说笑了，能有香火银俸禄已是天大的恩赐，高阶材料我们万万不敢要。
只要能按时领到香火，让兄弟们安稳修炼，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他身后的工匠们连连点头，看向沈默的目光满是期盼。
沈默颔首，指尖轻点，一道金光落在墨松面前的石桌上，化作一份炼制清单：“那好，本神给你们定个章程。
这些恶魔边角料，要全部炼成制式铠甲和战刀；同时，把你们的炼器手艺教给我麾下的阴神。练得越快、教会的人越多，奖励越丰厚。”
他早通过神印感知到了大营外探子的反应——那些人看到新兵领俸禄时的震惊，比看到他册封阴神时还强烈。
这让他彻底摸清了地府香火银的稀缺程度，当下便抛出更诱人的条件：“一套制式装备，换一枚香火银币；教会一个阴神独立完成炼器，赏十枚香火银币！”
“噗通！”墨松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身后的工匠们也跟着齐刷刷跪下，不少人激动得魂体都在颤抖。
墨松抬起满是老茧的手，抹了把眼角（魂体凝结的虚泪），声音带着哭腔：“神君大恩！我们墨家沉寂三百年，终于有靠手艺挣香火的机会了！
您放心，我们就是昼夜连轴转，也肯定把活儿干好！
三天！不，两天内保证让第一批量产装备出炉！”
沈默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睛，心里乐开了花。他这算盘打得精着呢：五百万套装备也才五百万枚香火银币，教会一百个阴神不过一千枚，加起来还不到麾下百万阴神鬼差半个月的俸禄总额。对他来说，这点代价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阳间百姓祭拜祖先还得等清明、中元这些节令，而他作为数亿人生死相依的守护神，早晚都有海量香火供奉。
神域内的香火鼎昼夜不熄，每时每刻都有精纯的香火涌入青铜神印，转化成香火银币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用最不缺的东西换急需的装备和技术，这笔买卖太划算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这条件有多“黑心”。
“都起来干活吧，本神等着看你们的本事。”沈默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身形一晃便返回中军大帐。
刚翻开新兑换的各种传承，争取吸收进自己的知识体系。
外面工坊内墨松中气十足的吼声：“老周带三组人守熔铸炉，务必把寒铁铁净化到九成！
老王带两组人管塑形，铠甲的肩甲要加厚三分！剩下的人跟我刻符文，谁要是刻错一个，罚他三天不准领香火！”
炼器场内，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瞬间密集了数倍，比之前热烈了不止一个档次。
工匠们轮班倒换，累得魂体发虚就退到一旁，吞枚低阶魂晶，一边给凑过来的阴神讲解炼器诀窍，一边运转功法吸收阴气恢复；
刚恢复力气，就立刻冲回炉子旁接替同伴。赤焰炉的神火昼夜不熄，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满是亢奋。
看着工匠们这般拼命，负责协助搬运材料的后勤阴神们反倒有些不忍心了。
这些阴神们在阳间可是见过科学技术与工业化威力的，于是一个阴神凑到墨松身边，挠了挠头：“墨大师，您看这样干太熬人了。
俺们阳间有种‘流水线’的法子，把炼器拆成熔铸、塑形、刻符、淬炼等步骤，然后再制造一些辅助加工的机器，每人专管一道工序，速度能快不少，您要不要试试？”
“流水线？”墨松停下刻刀，眼睛瞬间亮了。
那阴神连忙蹲下身，用木炭在地上画草图：“您看，这边三个炉子专门熔铸，炼好的铁水直接送到塑形区；
塑形区做好毛坯，再传到刻符区；
最后统一淬炼。不用每个人都学全套手艺，专练一道工序，熟得快！”
墨松越看越激动，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改！”
他当即重新分配人手，把最擅长熔铸的工匠全调到赤焰炉旁，塑形好手集中负责模具冲压，刻符最快的几人组成符文组，最后安排专人看管淬炼池。
还特意让后勤阴神教大家认“标准线”，确保每一套铠甲的尺寸、符文位置都分毫不差。
改造后的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一天只能炼出三百多套装备，改了流水线后，半天就炼出了上千套，而且还有极大的改造空间。
当第一排崭新的黑色铠甲摆放在场地中央，甲胄上的诛魔符文在神火映照下泛着银光时，墨松捧着铠甲，激动得手都在抖。
照这速度，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完成五百万套的任务，到时候领到的香火银，足够墨家所有人修炼到鬼仙境界了！
中军大帐内，沈默感知到炼器场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传承玉简，看向窗外炼器场的方向，那里的神火比星辰还亮。
这时，李自在快步走进帐内，躬身禀报：“神君，白灵嗣将军传回急报，未民国湘西区域发现高阶恶魔踪迹，请求支援制式装备！”
沈默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未民国的位置：“告诉白灵嗣，三日后第一批装备送达。让他稳住阵脚，等装备到位，本神要亲自会会那高阶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