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川的指尖划过《百草经·气血篇》的最后一页,泛黄纸页上关于“经络如渠,顺其性则生”的论述,与他连日来以意念引导气血冲刷蚀魂香淤塞处的体悟隐隐相合。他放下竹简,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清明。
连日来,他摒弃了急于求成的心态,将徐巍长老的告诫铭记于心,转而沉下心钻研药王谷最基础的奠基之学。这些典籍虽不涉及高深灵力运转,却将人体气血、经络、神魂的底层规律剖析得极为透彻。他不再强行冲击魂毒,而是依照经义指引,以意念为引,如同疏浚河道般,一丝丝引导自身微弱的气血,冲刷着被蚀魂香毒性淤塞的细微经络。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每一次意念引导都伴随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但成效却实实在在——几条次要经络的淤塞处,传来极其微弱的松动感。肉身那股沉重的滞涩感,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更让他惊喜的是,当气血运行稍显顺畅时,怀中的青铜时炉竟会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温热,炉身裂纹闪烁的节奏,也似乎与他的呼吸韵律更为契合。
“固本培元,方能承载大道……徐长老所言,字字珠玑。”洛九川心中明悟。药王谷的奠基之学,正是在为他这具破败的躯壳打下新的“地基”,让他能更好地承载和运用那玄奥的时间感悟。
是夜,星辉清冷。洛九川没有急于观想星辰,而是先将白日所学的安神法门运转数周,让心神沉静如水。待状态调整至最佳,他才将意念缓缓投向夜空。
这一次,他不再刻意追求与某颗星辰的完美共鸣,而是尝试以一种更包容的心态,去感受整片星空的宏大韵律。意念如同轻柔的触角,拂过璀璨星河,感受着星辉明灭间那种亘古不变的、深沉而浩瀚的节奏。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自身微弱的心跳、呼吸,仿佛融入了这浩瀚韵律之中,不再突兀,不再挣扎。也正是在这种“融入”的刹那——
嗡……
青铜时炉传来一声比以往更清晰的微鸣!炉身裂纹流淌过一层温润的苍青光华,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柔和的冰凉气流缓缓渗出,融入他的经脉。
这一次,气流并非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仿佛有了灵性,自发地流向那几处白日里被气血稍稍冲开的淤塞经络!星辉之力与他的努力成果,在此刻形成了完美的衔接!
“嗤……”
仿佛冰雪消融的细微声响在体内响起,那纠缠在经络中的蚀魂香毒性,在这股融合了星辉与时炉特性的冰凉气流冲刷下,竟真的被化去了一丝!虽然仅有发丝般细微的一缕,但带来的感觉却无比真切——是久违的轻松感!
与此同时,他识海中那破碎的灵魂碎片,也被这温和的星辉之力滋养,传来一丝微弱的清凉舒适,连那无时无刻的剧痛都似乎减弱了半分。
“成功了……”洛九川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却强行压下,保持心境的平和。他明白,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方法虽对,但前路依旧漫长至极。照这个速度,想要根除魂毒,恐怕需要数年,甚至更久。
但他已然看到了明确的希望!一条以药王谷奠基之学为舟筏,以星辰韵律和时炉反哺为风帆,徐徐渡过苦海、涤荡剧毒的康庄大道!
然而,洛九川这细微的进步,并未逃过暗处的眼睛。
静室屋顶,那片与瓦砾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影,微微波动了一下。阴影中的“幽影”心中震惊无比:“蚀魂香毒性……竟被化解了一丝?此子引动的星辉之力,似乎与之前不同,更加……中正平和?竟能克制我阁秘毒?”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一发现通过秘法传回。
数百里外,幽冥阁据点。
幽魇看着最新传回的信息,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贪婪。
“引星辉涤毒?呵呵,果然如此!‘时钥’与星轨本就同源!此子对时间法则的亲和,已能让他引动最本源的星辰净化之力!看来,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传令‘影杀’各部,暂停一切渗透试探。计划变更,启动‘暗子’,设法将‘蚀魂香’的独门缓解药剂,送入药王谷,并确保能‘合理’地送到洛川手中。”
下方跪伏的属下闻言一惊:“大人,缓解药剂?岂不是助他……”
“愚蠢!”幽魇冷斥,“缓解而非根治,如同饮鸩止渴!只需让他初次体验到此药带来的短暂‘轻松’,便足以在其心中种下依赖的种子。待他毒发痛苦难忍时,自会想方设法寻求此药。届时,握有唯一‘解药’的我们,他便再也无法摆脱!这比强行掳掠一个心存死志的废物,要高明得多!”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幽魇望向药王谷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洛九川,本座倒要看看,在真正的痛苦和诱惑面前,你的道心,能坚持多久……”
药王谷内,徐巍长老也注意到了洛九川气色的细微变化。
他再次探视时,仔细检查了洛九川的脉象,眼中讶色更浓:“怪哉……蚀魂香毒性竟有极其微弱的消散迹象?并非被压制,而是……被化解了?”
他深深看了洛九川一眼,并未追问,只是淡淡道:“看来你已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法。甚好。但切记,魂毒诡诈,切不可操之过急,根基稳固方是正道。”说罢,他留下几瓶品质更高的安神丹药,转身离去。
谷主慕容渊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沉默良久,最终下令:“继续观察,非必要不干涉。若他真能凭己力化解此劫,或许……我药王谷当倾力助他成长。”
风暴在暗处酝酿,希望则在细微处生长。洛九川对此浑然不觉,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这缓慢却真实的恢复过程中。每日研读经义,引导气血,夜间观想星辉,涤荡毒素。
他的气息依旧微弱,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深处,曾经弥漫的死寂与绝望,已逐渐被一种沉静坚韧的光芒所取代。道心,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与收获中,如同被星辉洗练,愈发凝实。
他知道,路还很长,但他已踏在了正确的方向上。而怀中的青铜时炉,那道狰狞的裂纹,在每一次星辉反馈后,似乎都微不可察地弥合了那么一丝丝。
希望,如同暗夜中的星辉,虽微弱,却坚定地照亮着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