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河声音哽咽:“岳公子大恩!苏星河........苏星河.......感激不尽!师父他老人家若能亲眼得见.......必当......必当开怀!”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捧着仇敌头颅的手仍在微微发颤。
“我杀丁春秋,是为报杀舅之仇,并非为逍遥派清理门户。”岳再兴声音平静,坦然道明初衷,“此来,另有一事相求于苏先生。”
苏星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郑重道:“不管公子出于何种缘由,诛杀此獠,便是替苏星河与师父报了血海深仇!”
“此恩重于泰山!”
“公子但有吩咐,苏星河万死不辞!”
岳再兴微微颔首,侧身将身后的王语嫣引至身前:“苏先生请看,她名王语嫣,乃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之女。其生母李青萝,正是当年无崖子前辈与李秋水前辈的女儿。”
“故而,语嫣乃是无崖子前辈嫡亲的外孙女!”
“什么?”
“外孙女?”
苏星河与薛慕华同时失声惊呼,目光瞬间聚焦在王语嫣身上!
苏星河更是上前一步,浑浊的老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细细端详着王语嫣的眉眼。
那清丽绝俗的轮廓,那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神韵.......
的确与师父年轻时确有几分神似!
他激动得胡须微颤:“竟......竟真是师父的血脉!”
薛慕华亦是恍然大悟,难怪岳再兴要来找师父,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苏前辈,我听闻无崖子前辈在寻找关门弟子,表妹精通天下武学理论,又是无崖子前辈的外孙女,还有谁比她更合适?”
苏星河恍然,原来这就是岳再兴的目的。
他虽想要答应,但此事关乎师父传承,他不敢擅专。
强自镇定下来,他立刻吩咐门下聋哑弟子奉上清茶点心,请众人稍坐。
自己则对岳再兴深深一揖:“岳公子,诸位贵客稍候。此事事关重大,老朽需即刻禀明恩师,请他老人家定夺!”
说罢,捧着丁春秋的头颅,脚步匆匆地朝着谷内三间木屋赶去。
待苏星河身影消失,王语嫣才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表哥,我真的要去见.......外祖父吗?”
她自幼在曼陀山庄长大,从未听闻过这位外祖父,何况又从岳再兴这里得知当年外祖母与丁春秋的丑事曾深深伤害过他。
自己去见他,外祖父是否会愿意见她呢?
岳再兴点点头,语气平静却带着洞悉:“无崖子前辈一代奇人,惊才绝艳。只可惜,他与其门下弟子,包括苏先生与函谷八友,皆未能专注于武道极致。”
“分心旁骛,以致于让丁春秋这叛逆坐大,为祸多年,无人能制。”
“当年他伤势极重,这些年快要扛不住了,寻找到合适的传人至关重要。”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王语嫣稍稍有了些信心。
一旁的薛慕华闻言,老脸微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岳再兴所言,字字如刀,刺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痛处和遗憾。
师父苏星河沉迷杂学,他们八人更是各有所好,武功一道确实荒废了。
不多时,苏星河快步返回,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复杂。
他对王语嫣深深一揖:“王姑娘,恩师请您过去一见。”
王语嫣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岳再兴。
岳再兴对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微微颔首。
王语嫣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随着苏星河走向那三间木屋。
穿过三间相连的木屋,推开一道厚重的石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异常洁净的石室,四壁空空,唯有一张石床。
石床之上,端坐着一位老者。
黑须如墨,不见一丝斑白;面如冠玉,光滑平整竟无半点皱纹。
他双眸深邃如古井,神采内蕴,气度闲雅超然,仿佛不染尘埃的世外仙人。
若非那沉静如渊、深不可测的气息,以及苏星河那毕恭毕敬的态度,王语嫣几乎不敢相信这便是自己行将就木的外祖父——无崖子!
无崖子目光落在王语嫣身上,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慈爱。
他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对着王语嫣轻轻招了招,声音温润如玉:“孩子.......过来,让外公.......好好看看你。”
王语嫣心中那点忐忑瞬间被这温和的呼唤融化。
她依言上前,乖巧地在石床边蹲下。
无崖子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细细端详着,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血脉烙印进灵魂深处。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无崖子声音微哑,带着深深的怜惜。
王语嫣心头一酸,将自己所知的身世,母亲李青萝的偏执与不幸,养父王应的惨死,表哥岳再兴如何追查真相、最终诛杀丁春秋替舅父报仇等事,娓娓道来。
她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命运多舛少女的前半生。
无崖子静静听着,当听到丁春秋伏诛时,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听到李青萝的结局,则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丁春秋心术不正,心狠手辣......你外祖母又........唉,你那母亲,终究是被带坏了。幸而你天性纯良,未曾沾染那等戾气。”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王语嫣:“听你表哥言道,你虽不习武,却通晓天下武学至理?”
王语嫣面颊微红,有些赧然:“外公过誉了。语嫣只是在曼陀山庄的琅嬛玉洞中,看得多了些杂书,记性好些罢了.......纸上谈兵,当不得真。”
“哦?”无崖子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那外公且考考你。若对手以少林龙爪手‘抢珠式’直取双目,辅以‘捕风式’扣拿肩井,当如何破解?”
“若对手使的是昆仑派‘玉碎昆冈’,剑势决绝,玉石俱焚,又当如何应对?”
“再若对方用的是星宿老怪的‘抽髓掌’,阴毒内劲透骨而入,又该如何化解?”
无崖子信手拈来,所问皆是各派武功的精妙杀招或阴毒手段,且角度刁钻,变化多端。
王语嫣初时还有些紧张,但一涉及武学理论,那双清澈的眼眸便亮了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略一思索,不疾不徐地答道:“龙爪手刚猛迅疾,抢珠捕风连环,看似无解。然其力发于肩臂,腰马未稳。当以身法侧身避其锋芒,同时反扣其腕脉‘神门穴’,化其刚劲,反守为攻。”
“玉碎昆冈,意在搏命,气势为先。不可硬接其锋,当以轻功,避其决绝剑气。待其剑势用老,新力未生之际,以拈花指力,拂其剑身‘清冷渊’,四两拨千斤,使其劲力反噬。”
“抽髓掌阴毒,劲力透骨蚀髓。寻常护体真气难挡。当以真气护住周身要穴,同时以‘白虹掌力’曲直如意,隔空击其膻中,破其掌力核心,再辅以‘寒袖拂穴’,拂其曲池、尺泽,冰封其阴毒内劲,使其难以为继........”
她声音清越,条理分明,不仅指出破解之法,更点明招式精要和内力运用关窍,仿佛早已将天下武学尽数拆解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