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望着陈长生消失的方向,呆立了良久,良久。
最终,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破烂不堪的麻衣,对着那片虚空,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拜。
这一拜,拜的是救命之恩。更是,拜的指路之恩!
直起身,他转过头,看向下方那满目疮痍的部落,看向那些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族人。
他的眼中,那刚刚熄灭的火焰,在这一刻,重新燃起!
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坚定,更加的明亮!
他知道,前辈已经为他,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而他自己的“道”,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洪荒世界的另一端。
陈长生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一片苍茫的平原之上。
山河倒转,日月随行,对他而言,亿万里山河不过是闲庭信步间的一隅风景。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片大地,在天皇太昊证道,人道大兴之后,整个洪荒世界都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
人族的气运,如烈火烹油,蒸腾而上,竟让这片天地间的灵气都浓郁了几分。
“人道自强,天地亦为之贺,这方世界,总算多了几分盘古开天时的生气。”陈长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换个地方,看看这洪荒大好河山之时,心中却毫无征兆地,猛然一动!
这并非刻意的推算,更非掐指演法。
而是源自他作为不周山本尊,与整个洪荒天地根基相连,对于世界本源脉动的最直观感知!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构成这方天地根基之一的“水之大道”法则,正从遥远的东方,传来一阵极不和谐,充满了“终结”、“死寂”、“归无”意味的剧烈波动!
这股波动,阴冷而诡异,仿佛是一滴墨汁滴入了清水,正在试图污染整片水之本源。
陈长生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神念微动,顺着那波动的源头追溯而去。
瞬息之间,他的“目光”便跨越了无尽空间,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东方,那片广袤无垠的蔚蓝大洋——东海。
而那股死寂波动的核心,竟赫然指向了他那位最是爱哭的六童子,六娃。
“呵……”
陈长生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才安生了几天?刚打发了神农那边的小虫子,这小哭包就又给我惹出事端了?”
“也罢,本想多清静几日,便去东海看看,这小家伙如何了。”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空间,如同被微风吹拂的湖面,悄无声息地荡漾开一圈涟漪。
陈长生一步迈入,身形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没有带起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
……
东海。
水晶宫殿群的最深处,也是如今龙族最后的圣地——祖龙秘境之外。
此刻,这里愁云惨淡,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东海龙王敖广,西海龙王敖闰,南海龙王敖钦,北海龙王敖顺,以及来自四海龙族的数百名太乙金仙境以上的龙族长老,全都聚集于此。
但这些曾经威风八面,执掌四海权柄的龙族高层,此刻却一个个面如死灰,龙须耷拉着,眼神中充满了焦灼与恐惧。
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那扇雕刻着祖龙浮雕,紧紧关闭的巨大秘境石门前,来回踱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啊!这股气息……这股气息比当年龙汉大劫末期,祖龙陛下陨落时还要可怕!”
北海龙王敖顺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望着那扇石门,仿佛在看什么绝世凶兽的血盆大口。
祖龙秘境,早在一个月前,六娃上神闭关之后,便被敖广亲自下令,动用龙族最后的气运底蕴,彻底封锁。
可现在,那股即便隔着亿万年形成的秘境壁垒,隔着重重龙族禁制,依旧顽强渗透出来的,阴冷、死寂,仿佛能将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气息,却让每一头龙,都从血脉的最深处,感到一种源于天敌般的恐惧!
“闭嘴!休得在此喧哗,惊扰了上神修行!”
敖广猛地回头,厉声喝道。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龙目,和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惊骇。
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六娃上神,可是那位疑似禁忌存在的人,是龙族崛起的唯一希望!
为了抱紧这根大腿,他赌上了整个龙族的未来,献上了祖龙秘境与太古龙门。
可现在……机缘,似乎变成了绝杀之劫!
就在所有龙族心神不宁,濒临绝望之际。
在他们所有龙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
他们身后那片坚固无比,布满了龙族守护阵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一道青衣身影,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从中缓步走出。
他的出现,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理所当然。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空间涟漪,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未曾泄露,仿佛他不是刚刚抵达,而是从亘古之初,就一直站立在那里。
“什么人?!”
一头脾气火爆的龙族长老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猛然回头。
这一眼看去,他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
紧接着,敖广、敖闰等所有龙族高层,全都心神剧震,骇然回头!
当他们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却都愣住了。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可当他们试图记住这张脸时,脑海中却只剩下‘不周山’的轮廓。
轰——!!!
所有龙,无论是龙王还是长老,大脑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空白!
是他!
是那位存在!
是那位连名字都不可提及,连道场都不敢窥探的,禁忌中的禁忌!
他……他竟然,亲自来了?!
“扑通!”
东海龙王敖广,这位曾经也算是洪荒一方霸主的存在,此刻双腿一软,连站都站不稳了,巨大的龙躯瞬间化为人形,想也不想,直接就跪了下去!
他那巨大的龙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水晶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与敬畏。
“小……小龙敖广……不……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未……未能远迎,罪……罪该万死!!”
随着他这一跪,身后数百名龙族长老,也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一个个将头颅死死地贴在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龙宫深处,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陈长生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群跪了一地的爬虫。
他看也未看敖广一眼。
他的目光,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直接穿透了那厚重无比,隔绝了内外一切的祖龙秘境之门,落在了秘境最核心之处。
刹那间,即便是以陈长生的心境,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无视了一切物质与法则的阻隔,瞬间洞悉了祖龙秘境内的真实景象。
而里面的情况,比他在外界感知到的,还要糟糕百倍不止!
秘境的核心,那座曾被六娃吹了一口仙气,修复了一部分的【太古龙门】之前。
六娃那小小的身躯,正盘膝而坐,小脸紧绷,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在他的周身,一团本该是清澈无比,蕴含着无尽生机,由太古龙门凝聚出的【原始真水】,正将他完全包裹。
但此刻,这团本该是无上神物的水团,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着漆黑与灰败的诡异色彩!
此时原始真水本质,正在发生某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