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月亮?”
天剑阁主苏衔酒以神识传音,完全没有料到,在这幽蓝的剑狱海底之下,会遇到阮轻舞。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是鲛人吗?
他第一眼差点没有认出她来,真的美得令人失魂。
难怪他师弟那么一个守财奴,居然舍得把流月绫纱送出去。
只是这小丫头怪狠心的,定情信物都收了,却转头就将他家师弟无情抛弃了。
这种心狠的小姑娘,合该是他们天剑阁的!
无情好啊!最适合练剑了!
“嗯,是我。”
阮轻舞微微一笑,看到苏大剑主如此模样,也有些意外。
这位素来潇洒不羁的天剑阁主此刻狼狈不堪,他束发的玉冠早已不知所踪,墨发在水中四散飘舞,一袭白衣被银鱼群撕扯得褴褛不堪,活像被暴雨打落的残荷。
“以苏大剑主的实力,怎么会被那些小鱼追得这么——狼狈?”
她手掌一抬,一旁拱卫的银鱼群中,就有一条最小最可爱的小鱼儿,游到她的掌心之上,翻出了白白嫩嫩的小肚皮。
那乖巧可爱的样子,丝毫无法跟刚才那一群,气势恐怖的银鱼群,联系在一起。
这真是同一个品种吗?
苏衔酒嘴角微微抽了抽,它们待人区别怎么那么大?
所以,他这一天的亡命之旅,算什么?
算他倒霉吗?
苏大剑主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样子,立刻布下了一道隔绝结界,去换了一身白衣,整了整银色发冠,重新恢复了以往的风流倜傥。
天剑阁主,苏衔酒
“银鱼若见血,就不死不休了。苏剑主,倒是懂得趋利避害。”
月沉璧停下抚琴,撩开了绡纱帘幔,腕间冰晶镯碰出清越声响。
“阮阮,别吃太多糖,晚些要不舒服了,喝点海月泉。”
他无奈地看着她,怎地叫他如此放不下心。
苏衔酒之前就感应到轿中有人,没有无礼地擅自查探,如今看到是海国使者。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默默为自家师弟点了三炷香。
这哪是挖墙脚?
分明是在玄铁板上绣花!
海族这位使者,这长相和气质,当真是神仙一般的玉人。
整座云上学宫,也只有云端那位尊上,才能与之相较了。
“师弟这是真的没戏了啊!人家浓情蜜意的,就算师弟是天下第一炼器师,也没法硬融吧!”
他只是默默同情了师弟三秒,而后就果断将他抛之脑后了。
只要新欢足够好,没有旧爱忘不了。
他们天剑阁,还能不比文渊阁强?
这个新欢,他当定了!
“小月亮,要来我们天剑阁吗?本阁主亲自教你。”
苏衔酒对于挖小月亮的念头是非常强烈的,才脱离了生命危险,就第一时间展开挖月大业。
不愧是苏大剑主,有这行动力,做什么不能成功呢?
“不了,我喜欢当炼器师。”
阮轻舞的回答,让苏衔酒所有的力气和手段,一下子都没了用武之地。
好吧,他有不成功的事情了。
至少在挖月大业上,失败的队伍,已经可以从南域圣山,排到了万疆城门口。
“你——你喜欢当炼器师?”
他几乎不敢想象,她这小胳膊细腿儿的,抡着大铁锤的画面。
简直太炸裂了。
她执剑的时候多好看啊!
为什么想不开去抡铁锤?
“嗯。”
阮轻舞点头,尾鳍一摆便荡开三道暗流。
“我是不会去天剑阁的,你放弃吧!不用游说我!”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你的剑道天赋那么好,你这体质,还是无垢剑体,天生就适合走剑道的。”
苏衔酒整个人都麻了,她怎么油盐不进啊?
是他没有楚随舟长得帅吗?
他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风流潇洒,不至于,一点姿色都没有吧?
他怀疑楚随舟就是靠着美色,把小月亮拐骗到造物殿的。
“对,苏大剑主,您说的都对!我自然知道自己是无垢剑体,天生适合走剑道。”
阮轻舞开口说道。
“但是,我这个人呢,就喜欢有挑战的。剑道太容易了,我唯一不会的,只有炼器了。来学宫自然要学我不擅长的,除了炼器之外,我没有不会的。”
“你认真的?”
苏衔酒听到她想当炼器师的理由,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
别人都选擅长的,她倒好,专挑不会的。
还有,什么叫做除了炼器,其他都会的?
骗人的吧?
他不知道,对于过目不忘,悟道茶当水喝的小月亮而言,并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苏剑主,请让一下,我们要过路。”
月沉璧的声音如深海暗流般缓缓荡开,修长的手指已经搭在了鲛绡云轿的帘幔上。
“你们要去哪里?”
苏衔酒侧身让开半步,却仍不死心地追问。
“前面。”
阮轻舞的尾鳍轻轻一摆,整个人已如游鱼般滑出云轿。
她粉紫色的长发在深海中散开,像是一朵绽放的珊瑚花。
冰莲贝海
“好美的一片贝壳海!”
前方那片贝壳海在幽蓝的水光中,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数以万计的星纹贝壳铺满了海底,宛如星河坠落,又如乱玉碎雪。
阮轻舞欢快地穿梭其间,鱼尾带起的水流让星纹贝壳轻轻翻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笙笙,这里好多贝壳呀!”
她回眸一笑,眼中的光彩比最璀璨的珍珠还要夺目。
指尖轻点过一个个贝壳,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宝藏。
月沉璧收起鲛绡云轿,长袖在水中划出优雅的弧度。
他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那道欢快的身影,突然身形一闪,从珊瑚丛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贝壳。
“这一个不错,适合阮阮。”
他将贝壳递到她面前,贝壳表面流转着七彩的光晕,内里还带着淡淡的粉色。
“这个也好看!”
阮轻舞从一堆贝壳中挑中一个巨大的砗磲,贝壳内壁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我要带回明月宫,以后笙笙来的时候,就有大贝壳床了!”
她将大贝壳收入空间之中,露出了心满意足之色。
苏大剑主以为他们是来这里寻什么机缘大造化,结果,是来捡贝壳的!
他如遭雷击。
苏衔酒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觉得手中的醉星河都沉重了几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望了望远处有闲情逸致拾贝的两人,终于长叹一声。
“这年头,连千漩剑狱都成了谈情说爱的地方了么?”
这口狗粮,吃得他猝不及防,甚至还有点撑。
年轻人的世界,都这么任性的吗?
谁好人家在千漩海狱捡贝壳的?
偏偏他们在这里闲庭信步,当真是惬意,说不出的好看唯美。
“哗啦啦——”
见到苏衔酒不在海皇陛下的身边,银鱼群又疯了一般追上他。
“……”
看来这狗粮,他今日非得尝一尝咸淡不可!
“你们等等我啊!别丢下我——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他身影一闪,御剑疾驰,衣袍翻飞追上了他们两人。
无论他这个灯泡有多亮,他都必须三人行!
月沉璧眸光一冷,指尖微动,尾鳍已蓄势待发,只想一尾巴把他拍进银鱼群里。
“呵呵——”
阮轻舞听到苏大剑主的话,笑得格外嫣然。眸中波光流转,像是海底最璀璨的珍珠。
银鱼群:这三人行,我们到底追还是不追?
阮轻舞一路上,挑拣着精致的小贝壳,寻到了一个小小的幽蓝色琉璃贝。
她用月华之力凝聚成丝线,将漂亮的小贝壳,要来了几颗她的泪钻,跟小珍珠穿在一起,做了一条手链,亲自为月沉璧戴上。
“回礼。”
他给她一个大贝壳,她还给了他一个小贝壳。
“阮阮,我很喜欢。”
月沉璧看着手腕上的手链,目光温柔。
冰晶莲花
幽蓝海水之中浮沉着无数冰晶般的花朵,形似莲华,却比陆上莲花更剔透三分。
阮轻舞指尖轻点其中一朵,花瓣便如琉璃盏般层层绽开,露出内里流转的月华光晕。
“笙笙,你看——”
“此花名唤寒绡莲,千年才开一次。一旦开花,就成为永恒,只要在海水之中,就永不会凋谢。”
月沉璧垂眸,见那冰晶花瓣上凝着细碎银辉,似雪又似星,便温声道。
“不对。”
苏衔酒突然插话,醉星河挑起另一朵冰莲花。
“我们天剑阁典籍记载,这叫剑魄莲,是古剑精气所化。这可是难得的炼器材料,只是离开海域就会消散,很难保存。”
“这有何难?将这片海域,一起收了便是。”
阮轻舞尾鳍轻摆,指尖在海水中划出一道莹蓝弧光。
月沉璧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整片冰莲贝海骤然一颤。
数以万计的星纹贝同时翻面,露出虹彩内壁;无数剑魄莲冻结成冰晶铃铛,叮叮当当悬在半空。
海水像被无形的手拢起的绸缎,连带着银鱼群惊起的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底只余下光秃秃的礁石,和两个呆立的身影。
“这不就保存起来了吗?”
她笑得明媚。
苏衔酒只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谁家空间这么大的?
连海都能打包走?
最重要的是,小月亮的神识如此恐怖吗?
并不是说空间大就行的,如果神识不能覆盖整片海域,将它包裹起来,是无法将它收入空间的。
“正好我的小沧渊,还缺一片海玩耍,这片冰莲贝海就很不错。”
阮轻舞眼中浮起了温柔之色。
“沧渊是谁?”
月沉璧的声音很轻,目光却带着几分紧张。
“我养的小白鱼呀。”
阮轻舞的话,让月沉璧的眸子暗了暗。
“阮阮——还有别的鱼要心疼呢!来天剑秘境,还特地回家接的那条吗?”
他的嗓音,带着几分委屈。
“笙笙,不委屈,我心疼他,也不耽误我喜欢你呀!”
阮轻舞心念一动,在海中玩耍的小白鱼,就破浪而来,瞬息之间飞奔而至,扎进了她的怀里。
小白鱼鳞片边缘泛着幽蓝色冰晶光晕,吧唧一下掉进她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月沉璧,朝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噗”地吐了他一脸泡泡。
月沉璧:“……”
苏衔酒:“……”
“你们鲛人——连条鱼的醋都吃?”
苏衔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