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望太高、能力太强,又有点不按常理出牌的下属,对上位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难掌控了。
“唉。”
沙瑞金又叹了口气。
他现在是真后悔。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当初他就不该把这个案子甩出去。
现在好了,祁同伟捡了天大的功劳,他这个省委书记反而显得有些被动。
更让他牙疼的是,他现在还不得不捏着鼻子给祁同伟升官。
这次行动的影响太大了。
华夏政法高层早就想敲打一下缅国那帮无法无天的军阀了,这次的虐杀案只是一个引子。
祁同伟的行动,完美契合了高层的战略意图。
功劳是实打实的。
不赏,说不过去。
全国人民的眼睛都盯着呢。
你沙瑞金要是敢压着祁同伟不给奖励,明天的报纸就能把你写成嫉贤妒能的小人。
“汉东以前,有过设两个专职副书记的先例吧?”沙瑞金忽然开口问道。
秘书愣了一下,赶紧回答。
“是的,书记。早些年为了工作需要,确实有过。”
“嗯。”
沙瑞金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给个普通的副省长或者常委,已经压不住祁同伟的功劳了。
必须给一个足够分量的位置,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省委副书记,兼任政法委书记。
这个位置,分量足够了。
而且,汉东省委班子里,再多一个副书记,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稀释权力,形成新的平衡。
虽然这个决定让沙瑞金感觉自己像是被迫吃下了一只苍蝇。
但从政治大局来看,这又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他必须给。
而且还得给得风风光光,漂漂亮亮。
“准备一下吧。”
沙瑞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开个常委会,议一下祁同伟同志的任免问题。”
汉东国际机场的停机坪,被闪烁的警灯映成了红蓝交错的海洋。
一架没有任何航司标志的专机,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滑入指定位置。
舱门开启。
祁同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身形笔挺,但脸上的疲惫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身后,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押解着十名戴着头套、镣铐叮当的男人鱼贯而出。
这些人,就是果敢四大家族的残余,也是虐杀案的主犯。
再往后,是特警们小心翼翼捧着的十个覆盖着国旗的骨灰盒。
风吹过停机坪,呜呜作响。
前来接机的一众汉东政法系统人员,全都神情肃穆,默默地注视着。
闪光灯从远处隔离带疯狂亮起,记者们被拦在外面,但长焦镜头却像炮筒一样对准了这里。
祁同伟走下舷梯,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陈海快步迎了上来,眼眶有点红。
“同伟,欢迎回家。”
祁同伟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
“别搞这些虚的。”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人犯和烈士,都交接好。”
“放心,都安排好了。”陈海立刻回答。
祁同V伟看着那十个骨灰盒,沉默了几秒。
“这个案子,现在全国都在盯着。”
“舆论的火已经烧到天上去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转向陈海,目光锐利。
“检察院那边的章程,你抓紧走。”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开多少次会,遇难者头七之前,我要让家属拿到所有的保险和补助。”
“钱,必须给够。”
“要让活着的人,看到国家的态度。”
祁同伟一字一顿地说。
“法制是冰冷的,但执行法制的人,得有点人味儿。”
陈海重重点头。
“我明白。”
他看了一眼那十个垂头丧气的人犯,压低了声音问。
“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祁同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像是结了冰。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全部死刑。”
“一个不留。”
“公开审判,全程直播,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看看,犯我华夏者,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身上的那股紧绷的劲儿好像瞬间泄了。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疲惫。
他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停车场的一辆黑色轿车。
“剩下的事,你们处理。”
“我得回家睡一觉。”
车子驶离机场,祁同伟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了缅国,而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
回到家门口,他甚至懒得自己掏钥匙。
按了门铃。
门开了,梁璐站在门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祁同伟没说话,也没看她。
他径直走进屋,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那件满是风尘的夹克,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客厅里灯火通明。
高育良和吴慧芬正襟危坐地等在沙发上。
祁同伟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径直走向浴室,一边走,一边解着衬衫的扣子。
“哎,同伟回来了。”吴慧芬笑着打圆场,眼神却瞟向梁璐,打趣道。
“你看你家老祁,这身体是真好,去缅国转了一圈,回来还是这么龙精虎猛的。”
梁璐的嘴角扯了扯,没笑出来。
浴室里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祁同伟把自己扔在热水下面,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哀嚎。
他只想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
沙瑞金的算计,高层的博弈,媒体的吹捧……都他妈的滚蛋吧。
老子现在只想当个废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裹着一件浴袍走出来,头发还在滴着水。
高育良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
他看着祁同伟这副“放浪形骸”的样子,皱了皱眉。
“去把衣服穿上。”
高育良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像什么样子。”
祁同伟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卧室,随便找了件t恤和家居裤套上。
再出来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那份深入骨髓的疲倦,依旧挂在脸上。
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整个人陷了进去。
“老师,师母,你们怎么来了?”
吴慧芬给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能不来看看吗?”
“你这次……真是……”
吴慧芬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祁同伟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
“累。”
他只说了一个字。
“这次要不是华政法那边最后出手,我估计得在缅国熬上两个月。”
“那帮军阀,都是喂不熟的狼。”
高育良看着他,眼神深邃。
“赵瑞晶是怎么回事?”
祁同伟愣了一下。
“赵瑞晶?”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