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宁睁开眼的时候，天刚蒙了一层青灰。她侧头看了眼手机，五点零七分，闹钟还没响。顾砚辞背对着她睡着，呼吸均匀，肩胛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没出声。
走到洗手间门口，一阵反胃猛地涌上来。她扶住门框，低头干呕了几下，却没有吐出什么。水龙头滴着水，声音在安静的早晨格外清晰。她拧开冷水拍了把脸，抬头看镜子——眼底有点发青，嘴唇偏白，和平时不太一样。
她记得上一次月经推迟是工作最忙的那个月，可这次已经迟了三天，而且连续两天早上都有这种反应。她没急着下结论，回房时顺手从抽屉里拿了体温计，测完记在手机健康应用里。又翻了一遍最近的饮食记录、睡眠时间和情绪标记，几项数据叠加起来，心里有了数。
但她没动声色。
回到卧室，她拉开床头柜最下面一层，取出一个素面信封，里面装着一支验孕棒。这是上周顺路买的，当时只是以防万一。现在拆开包装，按照说明书操作，然后放在洗手台边缘。
等待的三分钟里，她坐回书桌前打开笔记本，调出“时间折叠”笔记。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她的脑子像被重新校准过，能处理大量信息。这段时间她从没告诉任何人，连顾砚辞也不知道。昨晚她只睡了不到四小时，但精神还算清醒。她在文档里敲下一行字：“如果真是怀孕了，节奏得重新安排。”
倒计时结束，她起身去看结果。
两条红线，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她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验孕棒边缘。不是不高兴，而是本能地开始盘算：公司还在舆论风口上，说明会明天就要开，团队需要主心骨；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放缓节奏，更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靠婚姻上位后就退居幕后的人。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走回卧室。顾砚辞翻了个身，眼睛睁开了条缝。“你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嗓音还带着睡意。
她坐在床沿，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验孕棒轻轻放进他掌心。
他愣了一下，坐起身，盯着看了好几秒，声音有点发紧：“这……是真的？”
她点头。
他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像是怕她消失一样。他的呼吸有点乱。“我们……要有孩子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猛不丁亲了一下她干燥的唇，像是在确认一件不敢相信的事。
她没说话，只是抬手回抱了他一下。
窗外光线慢慢亮了起来，照在床头的相框上，那是他们领证那天拍的，笑得都很实在。他松开她，却没放开手，反而握得更牢。“今天产检是吧？我陪你去。”
“十点钟。”她说，“私人医生约好了。”
“我推掉上午的会。”他一边说一边摸手机，“先跟秘书打招呼。”
她想说不用，但他已经拨出去了。电话接通，他语气干脆：“今天所有行程延后，有急事先联系我夫人定。”挂了电话，他又看向她，“你现在最重要。”
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那根绷了很久的弦，松了一小截。
手机震了一下，是顾家管家发来的消息：“老太太一早问您身体怎么样，要不要派人送些补品过来？”
她正想着怎么回，顾砚辞拿过手机，直接拨通了奶奶的电话。接通后也没绕弯子，开口就说：“奶奶，告诉您个好消息，雨宁怀孕了。”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随即传来老太太激动的声音：“真的？！哎哟老天保佑！快让我听听她说话！”
苏雨宁接过电话，刚“喂”了一声，老太太就连连说：“好好好！这可是咱们顾家的大喜事！我这就让厨房准备安胎汤，参也给你们备着，都是老山货，放心吃！还有产康顾问名单，下午就送过去！”
她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电话刚挂，家族群就炸了。姑姑发来语音：“终于等到这一天啦！”婶母紧接着跳出来：“可别累着，公司那边该放就放，孩子要紧！”还有人发了个红包，备注写着“预祝小宝贝健康聪明”。
一条条语音放过去，她听着那些熟悉的声音，眼眶有点发热。
顾砚辞在一旁收拾包，把她的医保卡、身份证、病历本都塞进去。“待会穿厚点，医院空调冷。”他一边说一边把外套递给她。
她接过衣服穿上，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日历，在接下来的一周做了几处调整。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间段依旧标红，但她删掉了原本安排的学习计划，换成“休息”两个字。
“你在改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合上手机，“就是把时间重新排了排。”
他没再问，只是牵起她的手往门口走。
电梯下行时，她靠在他肩上，闭了会儿眼。脑子里闪过昨夜两人一起核对文件的画面，现在一切都变了方向，可又好像没变——他们还是并肩站着，只不过要面对的，不再是危机，而是新生命。
车停在楼下，司机已经等在门口。顾砚辞先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手一直挡在车门上方。她握住他的手下来，站稳后没松开。
小区花园里那盆薄荷长得很好，叶子绿得发亮。她看了一眼，忽然说：“等孩子出生，可以教他认植物。”
他转头看她，笑了：“那得先学会叫爸爸。”
她也笑了。
他们朝车库走去，阳光斜斜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像是在确认某种真实。
包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医生助理发来的提醒：产检室已准备完毕，请准时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