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慕容雪与墨鹰在归云庄已静养半月有余。
听涛苑内,药香袅袅,取代了曾经的肃杀之气。
在法慧神僧留下的易筋经内力根基与慕容雪每日以精纯天池阴阳手内力悉心疏导之下,墨鹰那原本濒临崩溃的经脉,终于如久旱逢甘霖般,渐渐焕发出生机。
这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墨鹰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虽微弱却持续流转的内息,不再是之前那般滞涩剧痛,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庆幸交织心头。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乏力,但已能自主控制。
守在榻边的慕容雪立刻察觉,连忙上前扶他坐起,将温水递到他唇边。
“墨大哥,感觉如何?”慕容雪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连日来的忧心让她清瘦了些许,但眼神却愈发清亮坚定。
墨鹰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运转内力,虽只如涓涓细流,却畅通无阻。
他望向慕容雪,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雪妹,辛苦你了……我感觉好多了,这条命,算是被你从鬼门关硬拉了回来。”
慕容雪见他气色确实好转,心中大石终于落地,眼角微微湿润,却强忍着笑道:“说什么傻话,是法慧神僧功力通玄,也是你命不该绝。
只要你好好恢复,比什么都强。”
在慕容雪和李青瑶的搀扶下,墨鹰第一次脚踏实地,缓缓在房中踱步。
虽然脚步仍有些虚浮,需要倚靠,但比起之前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午后阳光正好,慕容雪扶着他来到院中,坐在石凳上晒太阳。
院中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几只雀儿在枝头叽喳跳跃。
墨鹰看着这宁静的景象,又侧头看向身边为自己耗尽心力的女子,心中暖流涌动,不禁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慕容雪放在石桌上的手。
慕容雪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任由他温热却仍显无力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指尖,一抹红霞悄然飞上脸颊。
李青瑶见此情形,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识趣的避开。
“雪妹,”墨鹰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这些日子,我虽昏迷,却并非全无感知。
我知道你日夜守候,耗损内力为我疗伤……此恩此情,墨鹰此生难忘。”
慕容雪垂下眼帘,长睫微颤,低声道:“墨大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若非为了助我取得血珀,你也不会受此重伤。要说亏欠,是我亏欠你更多。”
“不,”墨鹰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为你,我心甘情愿。只是恨自己学艺不精,连累你涉险,还要你分心照顾。”
他手上微微用力,虽无力道,却传递着坚定的心意,“待我伤势痊愈,定要勤练武功,绝不再让你独自面对强敌。”
那日若不是因他拖累了慕容雪,以她的绝世武功,决然不可能受伤,每每念及此处,墨鹰内心便涌起无尽的愧疚。
又过了几日,墨鹰已能自行缓步行走,内力也恢复了二三成。
虽然距离全盛时期相差甚远,无法与人动手,但日常行动已无大碍。
南宫傲闻讯,特意前来探望,见墨鹰恢复神速,亦是欣慰不已。
是夜,南宫傲单独邀请慕容雪和已能勉强行动的墨鹰至书房密谈。
书房内烛火通明,南宫傲屏退左右,亲自沏上一壶上好的龙井,神色却不见轻松。
“慕容姑娘,墨大侠,二位伤势见好,老夫心中甚慰。”南宫傲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二人,变得异常严肃,“经过此前夜袭之事,想必二位也已看出,我这归云庄,也非全然太平之地。”
慕容雪点头:“庄主明鉴,那刺客颈后的火焰刺青,与之前追杀我们的杀手如出一辙,只是中心多了一墨点,似乎更为诡秘。看来对方势力,已渗透甚深。”
南宫傲长叹一声,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实不相瞒,老夫之所以竭力庇护二位,并不仅仅是因为法慧禅师的嘱托和侠义之心。”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我南宫世家,祖上乃是追随岳武穆的抗金义士!
这归云庄,明面上是武林世家,实则乃是江南抗金志士的一处秘密联络枢纽!”
此言一出,慕容雪和墨鹰皆是一惊。
他们虽知南宫傲侠名远播,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渊源。
南宫傲继续道:“近年来,朝廷偏安一隅,醉生梦死,对北方故土日渐淡漠,更有甚者,为私利与金人暗中往来。
而那突然冒出的‘圣火教’,据我等多方查探,其根源极可能来自西域,与金人乃至更西边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利用金万贯这等奸商,大肆搜刮钱财、矿石,甚至可能涉及拐卖人口,所图绝非小事,恐是动摇国本、祸乱天下的大阴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慕容雪和墨鹰:“二位侠士,你们因缘际会,已深陷此局中,手中更有金万贯通敌的账册密信等铁证。
老夫希望,我们能联手合作,查清圣火教与朝中败类勾结的真相,彻底粉碎他们的阴谋!
这不仅仅是为了江湖道义,更是为了天下苍生!”
慕容雪与墨鹰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决然。
他们原本只为救苏灵儿而争夺千年血珀,不料竟卷入如此巨大的漩涡之中。
但无论是出于侠义,还是为了自身和伙伴的安危,他们都已无法抽身。
慕容雪肃然道:“南宫庄主深明大义,揭露此等秘辛。
我辈武林中人,虽不敢妄言家国天下,但除魔卫道、保护无辜,乃是分内之事。
金万贯、圣火教所作所为,人神共愤,我们既然遇上,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庄主有何计划,但请直言,我们愿尽绵薄之力。”
墨鹰也沉声道:“不错。他们害得我们如此狼狈,此仇岂能不报?
庄主有用得着墨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南宫傲见二人如此表态,大喜过望:“好!有二位相助,此事可期!
眼下敌暗我明,我们需从长计议。
首要之事,是确保苏姑娘能被安全送至赛华佗处救治,其次便是利用账册密信,顺藤摸瓜,找出圣火教在朝中的内应……”
就在三人密议之时,书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心腹弟子在门外低声道:“庄主,庄外有客来访,递上拜帖,自称西域圣火教长老,‘烈火旗使’赫连勃,说是经商路过,特来拜庄。”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南宫傲眉头紧锁,与慕容雪、墨鹰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圣火教的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然找上门来了!
南宫傲沉吟片刻,对门外弟子道:“知道了,请赫连长老前厅奉茶,我稍后便到。”
待弟子离去,他看向慕容雪二人,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赫连勃此时前来,绝非‘路过’那么简单,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前来试探。
二位……”
慕容雪立刻道:“庄主放心,我与墨大哥会小心隐匿,暂不露面。
庄主可先去应付,见机行事。”
墨鹰也点头:“庄主大可放心,我们就在这听涛苑,若有异动,随时可策应。”
南宫傲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一派宗主的威严气度:“好,老夫先去会会这位‘烈火旗使’,看他究竟有何指教!”
前厅之中,烛火通明。
一位身着赤红长袍、身材异常魁梧的老者正襟危坐,他面容粗犷,虬髯戟张,一双眼睛开合之间精光四射,顾盼之际自带一股灼热逼人的气势,仿佛体内蕴藏着一座火山。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名同样身披红袍、神情冷漠的随从,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力不俗。
此人正是圣火教长老,“烈火旗使”赫连勃。
南宫傲步入厅中,拱手笑道:“不知赫连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赫连勃起身还礼,声若洪钟:“南宫庄主客气了!
老夫久仰归云庄大名,今日途经太湖,特来拜会,冒昧之处,还请海涵。”
他话语虽客气,但目光却如实质般在厅内扫过,隐隐带着审视之意。
双方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赫连勃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前些时日,嘉兴府金老爷府上出了些乱子,好像有几个不开眼的毛贼闹事,不知庄主可曾听闻?”
南宫傲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略有耳闻。金员外家财万贯,难免遭人觊觎。
不过江湖事江湖了,老夫一向不多过问旁人家事。”
赫连勃哈哈一笑,眼中精光一闪:“庄主说得是。
不过,据说那几个毛贼身手不弱,竟能从金府重重守卫中脱身,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老夫还听说,他们似乎逃到了太湖一带……呵呵,这太湖方圆百里,可都是归云庄的地界,庄主若有何发现,还望不吝告知啊。”
这话语中的试探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南宫傲捻须淡然道:“赫连长老消息倒是灵通。
不过太湖水域广阔,每日往来船只众多,若真有外人潜入,老夫也未必能即刻知晓。
长老若有所指,不妨明言。”
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针锋相对。
赫连勃见南宫傲滴水不漏,目光微微阴沉下来,正欲再言,忽然,他鼻子微动,仿佛嗅到了什么,眼神骤然锐利地射向通往后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哦?看来庄主府上,另有贵客啊。
老夫似乎闻到一丝……颇为独特的阴寒剑气,与我这圣火功的阳刚之气,倒是相映成趣……啊,哈哈哈……”
此言一出,南宫傲心中剧震!
慕容雪为墨鹰疗伤,常运天池阴阳手内力,虽尽力收敛,但或许在运功调息时,仍有极细微的气息外泄,竟被这赫连勃敏锐地捕捉到了!
此人的功力与感知能力,果然骇人听闻!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