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本海默亚太区副总裁的到访，没有任何预兆，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长青科技”略显忙碌但秩序井然的办公区。前台秘书的声音透过内线电话传来时，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仿佛某种庞然大物的阴影已经投射到了门口。
林长青刚刚结束与芯片设计团队的短暂沟通，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思考着如何应对奥本海默已然发起的专利质疑和价格战。听到汇报，他眼神微凝，但脸上并无意外之色。该来的，总会来。
“请他们到一号会议室。”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通知苏总，请她一同参加。”
一号会议室是公司最大、也是装修最显质感的一间，通常用于重要客户接待和战略谈判。林长青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实则剪裁精良的深色衬衫，对走进来的苏雨晴点了点头。苏雨晴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神情冷静，眼神锐利，已然进入了战斗状态。
两人没有多言，一前一后走向会议室。
推开厚重的会议室门，里面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凝重几分。长条会议桌的另一端，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出头、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白人男子，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光，如同打量新奇玩具般扫视着走进来的林长青和苏雨晴。他就是奥本海默亚太区副总裁，理查德·米勒。
他左手边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面无表情的亚裔中年男子，应该是法务或技术顾问。右手边则是一位身材火辣、妆容精致、拿着平板电脑随时准备记录的女助理。
“林总，久仰。”理查德·米勒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用带着明显口音的中文开口，语气谈不上客气，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开场，“我是理查德·米勒。”
“米勒先生，欢迎。”林长青走到主位，坦然坐下，苏雨晴则坐在他身侧。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那带着审视与些许居高临下意味的眼神。
“这位是我的特别助理，苏雨晴小姐。”林长青简单介绍。
理查德·米勒的目光在苏雨晴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似乎没料到对方的核心团队里还有如此年轻漂亮的女性，但他很快便移开目光，重新聚焦在林长青身上。
“林总，时间宝贵，我就直说了。”理查德·米勒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摆出一个典型的谈判姿态，“奥本海默集团，对贵公司的技术潜力，表示……一定的兴趣。”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林长青的反应，见对方依旧沉静如水，便继续道：“我们认为，以‘长青科技’目前的规模、资源和管理经验，独立将如此尖端的技术实现大规模商业化并应对全球市场的复杂竞争，难度极大，风险很高。”
他的女助理适时地将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推过桌面。
“这是一份初步的合作意向书。”理查德·米勒的嘴角勾起一丝看似友善，实则隐含优越感的弧度，“奥本海默愿意以非常合理的价格，收购‘长青一号’和催化剂相关的全部专利、技术资料，以及……你们现有的核心研发团队。我们可以为你们的团队提供全球顶级的研发平台和远超现在的薪酬待遇。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林总。你们可以获得足够的回报，规避未来的风险，而奥本海默可以更好地将这些技术服务于全球市场。”
他的话语听起来冠冕堂皇，仿佛是在施与恩惠，但骨子里那种“我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识相点就乖乖交出来”的意味，几乎毫不掩饰。收购专利和技术，还要连带收购研发团队，这是要将“长青科技”彻底掏空，连根拔起。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奥本海默那边的三人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对方在巨大诱惑和现实压力下可能出现的犹豫或欣喜。
林长青没有去看那份意向书，他甚至没有伸手去碰。他只是看着理查德·米勒，目光如同深潭，不起丝毫涟漪。
几秒钟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米勒先生，谢谢奥本海默的‘厚爱’。”
他微微停顿，语气陡然转冷，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技术不卖，团队不卖，市场，我们要争。”
没有激烈的驳斥，没有愤怒的指责，只有最直接的、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
理查德·米勒脸上的那丝假笑瞬间凝固了。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情面。他身边的法务顾问皱起了眉头，女助理记录的手指也停顿了一下。
“林总，”理查德·米勒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寒意，“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过度的自信，就是狂妄了。你应该清楚，奥本海默在全球市场的地位和资源。与我们合作，是捷径；与我们为敌……”他拖长了语调，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前方的路，可能会非常难走。”
林长青闻言，不仅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米勒先生，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目光锐利如刀，“‘长青科技’的路，该怎么走，不劳阁下费心。至于难走不难走……”
他微微前倾，身体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一字一句地说道：
“走过了，才知道。”
理查德·米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林长青，仿佛要将他看穿。会议室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半晌，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西装领带，冷哼一声。
“好，很好。年轻人，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他不再多看林长青一眼，带着两名随从，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门被重重地带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长青和苏雨晴。
苏雨晴轻轻吐出一口气，刚才那无声的交锋，让她手心也微微出汗。她看向林长青，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眼神深邃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苏雨晴轻声道。
林长青收回目光，转向她，眼神里的冰冷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光芒。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但这只是开始。我们和他们之间，注定只有一方能站着走下去。”
战书，已由对方亲手递出，并由他，亲手掷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