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车程伊始
白色考斯特中巴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高速路口的城市主干道上。清晨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车窗洒进车厢，在洁净的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车内空调温度适宜，引擎发出低沉而均匀的嗡鸣。
最初的喧嚣过后，车厢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每个人似乎都在适应着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以及接下来几天朝夕相处的旅程。
林风坐在中后排靠过道的位置，身体坐得笔直，目光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道路的延伸。赵雅雯就坐在他旁边靠窗的座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狭窄的过道。她微微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街景，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为她平添了几分知性沉稳的气质。她手里拿着一份关于江州市财政支持乡村振兴的政策汇编，似乎看得很专注。
然而，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很快被打破。
坐在前排的富春县县长李东，似乎有些坐不住。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解开西装最下面一颗纽扣，目光几次不经意地瞟向后排。终于，他清了清嗓子，转过头，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对着赵雅雯的方向开口：
“赵处长，坐后面会不会有点颠？要不……到前面来坐？我们也好聊聊这次调研的重点，你们财政口的视角可是关键啊。” 他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意图明显。
这话一出，车内几个或闭目养神或看资料的人都微微动了动，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赵雅雯闻声，从文件上抬起目光，透过眼镜片看向李东，脸上露出一个得体而疏离的微笑。她轻轻推了推眼镜框，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谢谢李县长好意。后面挺好，视野开阔，也安静，正好看看资料。” 她顿了顿，目光自然地转向身旁的林风，语气变得更为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己人”的随意，“而且，我和林风县长以前在市里就共事过，算是老熟人了。正好有些关于调研具体安排和基层实际情况的想法，路上跟他聊聊，他是组长，得先听听他的意见，统一一下思路。”
她这番话，既婉拒了李东的邀请，又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无法反驳的理由——工作需要，并且点明了与林风的“老同事”关系，巧妙地化解了可能的尴尬，也堵住了其他人的口。既保持了距离，又不失礼貌。
李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自然，打了个哈哈：“哦，对对，老同事沟通起来是方便。那行，你们聊，你们聊。” 他讪讪地转回身，拿出手机，掩饰性地划拉着。
这个小插曲过后，车厢内的气氛似乎活络了一些。或许是为了避免冷场，也或许是想在旅程开始时就确立自己的存在感，几位成员开始主动挑起话题。
最先开口的是市发改委的孙伟处长。他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车内众人，语气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这次去江州，重点还是要看他们的产业布局是否符合区域经济理论中的增长极理论和点轴开发模式。江州北部山区和南部平原的发展差异，正是我们研究非均衡发展战略实践的绝佳案例。” 他说话喜欢用专业术语，带着一种理论上的优越感。
坐在他斜前方的农业农村局陈涛处长闻言，转过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孙处说的理论是高大上，不过咱们到了地方，还是得看实实在在的东西。我听说江州在特色农产品深加工和品牌打造上下了狠功夫，比如他们的‘江州白茶’和有机水产养殖，形成了从田间到餐桌的全产业链，农民增收效果很明显。这个实操经验，更值得咱们琢磨。”
孙伟微微颔首，似乎对陈涛的补充表示认可，但依旧坚持自己的角度：“实践需要理论指导，否则容易陷入盲目。他们的产业链构建，是否考虑了外部性和规模经济效应，这是评估其可持续性的关键。”
这时，闭目养神的临川县县长王海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一种长辈点评晚辈的语气，不紧不慢地插话进来：“孙处长和陈处长说得都有道理。理论要联系实际嘛。我当年在临川推动乡镇企业改制的时候，就深刻体会到，光有想法不行，还得结合当地实际情况，一步步来，不能冒进。江州的经验再好，也要看能不能在我们那里水土服不服。” 他三言两语，既肯定了双方，又巧妙地展示了自己丰富的基层经验和资历，言语间透着一股“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的沉稳。
李东也忍不住加入讨论，语气急切：“王县说得对！关键还是看效益，看Gdp，看财政收入，看老百姓腰包鼓不鼓。富春县这几年就狠抓了几个龙头项目，带动效应非常明显。这次去，得多看看江州在项目引进和投资回报率方面的具体做法。”
几位处级干部你一言我一语，表面上是在交流业务，实则暗含机锋，都在不经意间展示着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思路和过往政绩，试图在团队形成的初期就占据一定的话语权。
作为组长的林风，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并不急于发表太多意见。他需要观察，需要平衡。他注意到，赵雅雯大部分时间只是专注地听着，偶尔在涉及到资金投入、绩效评估时会简短地插一两句，观点犀利，直指要害，显示出极强的专业素养，但姿态始终保持着低调和内敛。
车厢内，讨论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阳光越来越暖，透过车窗照在身上，让人有些懒洋洋的。
在一次车辆为了避让前车而轻微晃动时，林风下意识地用手扶了一下旁边的座椅靠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外侧，隔着薄薄的西裤布料，不经意地轻轻触碰到了旁边过道另一侧、赵雅雯穿着丝袜的小腿。
那触感极其短暂，一触即分。
林风的身体瞬间微微一僵，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从接触点窜开。他立刻不动声色地将腿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丝袜光滑细腻的触感，以及其下肌肤的温热。
他用眼角的余光快速瞥了赵雅雯一眼。
赵雅雯似乎也察觉到了刚才那瞬间的接触。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文件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翻页的动作都没有停顿。只是，林风敏锐地注意到，她扶在文件边缘的、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然后，她非常自然地，将穿着高跟鞋的脚往里收了几分，优雅地交叠起双腿，避免了再次的无意接触。
这个小动作做得天衣无缝，除了当事人，恐怕无人能察觉那瞬间的微妙。
两人都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继续听着前面的讨论，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意外的肌肤相亲，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吹过便了无痕迹。
然而，某种隐秘的、只有彼此才能感知的张力，却在这看似平静的专业氛围下，悄然滋生。旅程才刚刚开始，而车内的暗流，已然涌动。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前方的讨论上。他知道，无论是工作上的明争暗斗，还是私人情感的暗流汹涌，他都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克制。
赵雅雯则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飞速流转的风景，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第14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