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当日,一大早,东海龙王敖光就听巡海夜叉来报:“报——”
敖光不免皱了皱眉。
自从封神之后,龙族跻身仙界,也是神族分支,负责各地的施云布雨,向来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事。
上一次那巡海夜叉急匆匆的来报,还是猴子来了。
想到那把他敖光盘了几千年的柱子当棍子拔走了用的猴子,老龙王还是一阵脑壳痛。
这夜叉如此急切来报,别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棘手活儿。
果然,那年轻的夜叉单膝跪地,叉子放在一旁拱手行礼道:“报!龙王!有一庞然大物推水而来,小的们拦不住!”
敖光只觉头晕目眩。
才送走个弼马温,这又来个什么庞然怪物?
便问:“是个什么模样的怪物?”
“白鳞,尖嘴,眼神凶戾,背上还扒着一长得差不多的小怪物。”
敖光蹙眉。
那孙猴子不也尖嘴猴腮的,毛脸雷公嘴?听夜叉这么一形容,不免想到一只白毛母猴子,背上还背着个白毛小猴子准备来大闹龙宫的场景。
天杀的,这龙宫真是造了孽了。
好容易建好,亭台楼阁的,甚是好看,被臭桃子一算计,好,废了,重建。
好容易重建好了,看起来甚是叫人欢喜,臭猴子来了,定海神针一拔,直接引发海底地震。
得,又废了,重建。
还好他三儿子敖丙争气,在天界谋了个华盖星君的职位,又和那中坛元帅结了亲。二人合力往上递折子,才叫玉帝能够早日瞧见,这龙宫重建工程审批才得以快速通过。
否则现在只怕还得睡在“东海龙宫临时办事处”呢!
敖光一想起什么庞然大物的来破坏他这龙宫就烦,尤其这还大过节的,更是烦上加烦,不免叹气。
正要说,待本王去会会,就见敖丙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小敖阳还趴他胳膊上,小脑袋搭在肩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敖光一时有些讶异:“我儿?你怎么……”
“哼!不就一个月没回娘家么!那破夜叉说我是什么庞然大物,都不认得我了!忘性这么大还当什么差!”
一看敖丙这气呼呼的模样,敖光就心疼,急忙安慰道:“我儿别气啊,他新来的,不懂规矩……”
敖丙气得在敖光的龙椅旁坐下,脑袋扭向一边,轻哼了一声。
敖光见状,也大概知道这不是真的在气夜叉没认出他来,而是另有其事。于是急忙安慰道:
“哎呀你说这事儿,哈哈,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呐。儿啊,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多月没回娘家,其实咱们这儿也是过了三十来年了。夜叉这等小妖不比咱们真龙,万寿无疆的,三十年都够换几茬了,不认识你正常,就别生气了,昂。”
敖丙却嘴一撇,委委屈屈地往敖光怀里一扑,眼看就要哭出来。
只是这么一扑不要紧,怀里抱着的敖阳惊得马上醒了过来,化作一尾白龙“咻”的一下就游走了。过后来惊魂甫定地看着敖丙,看了半晌,才有乖巧地回到他背上趴着。
看见儿子难过,老龙王也顾不得自己这身硬甲刚才是不是扎到小孙孙了,这就心疼地抚着敖丙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了,我儿?这是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敖丙抽抽搭搭了半天,才仰头看向敖光,道:“哪吒他……他……他出轨了!”
“啊?出轨?”
“就是啊!”
敖光想了想,后退半步,回到自己的龙椅上坐下,从面前的碟子里抓起一把炒香了的瓜子儿,边嗑边说:“嗯,你慢慢说,我听着。”
敖丙一见这模样,就气得不行:“父王!你怎么这么敷衍我呢!”
敖光打了个哈欠,继续嗑着瓜子,温声道:“嗯,你上次回娘家也是说哪吒出轨了。上上次也这么说的,还有上上上次……”
老龙王一边说着,一边盘算:“第一次回来顺走了一颗夜明珠,那本来是你六弟敖烈准备娶妻的聘礼,还好玉帝给补上了,后来敖烈去给唐僧当了白龙马……”
又掰着手指头,继续道:“第二次回来嘛,顺走了雕龙画壁。我那么大一面墙呐!啊?准备放我龙椅后面的,请了龙族数十位老艺术家花费十年时间共同雕刻的,你就这么给我水灵灵的顺走了!你看看你父王龙椅后头这面墙——”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身后。敖丙望去,果然见那里光秃秃的一片。
敖光继续道:“你让你父王身后光秃秃的,这像话吗?啊?你倒是说说你要那玩意儿干啥!”
敖丙想起那面装饰在正厅的雕龙画壁,平日里有个谁来串门的,都说好看。
就比如说上次吧,那齐天大圣来了,不也夸他家装修得有格调么……
但这还没完。
敖光继续说:“上次来,你也说是哪吒出轨了,结果呢?你话音还没落呢,那小子就来接你回家了。哦,你倒是好,高高兴兴地跟人走了,还顺便顺走了一对儿金镯两对儿银镯还有十个金项圈八个翡翠项圈十六个和田玉项圈!”
敖丙忍不住顶嘴:“那怎么啦!敖阳当年出生的时候也没这些……”
“那你也不能把原本准备给你亲侄子的那份儿也顺走啊?”
说到这儿,老龙王再次叹了口气:“儿啊,你要说话,咱就好好说,别总借着吐槽哪吒出轨一事回娘家然后顺走点东西行吗……”
敖丙听罢,不悦地撇撇嘴:“那哪吒也从李府顺回来不少东西呢!家里那些个上好的红木家具、白玉花瓶、还有阳阳身上这一身天蚕丝不都是他从李府顺回来的……”
敖光直接给气笑了:“哈哈哈所以你是说,你俩时常找借口回家,就是顺东西去建设小家了是吧?你自己说说你过不过分。”
说到这儿,敖丙却再次把嘴往下一撇,甚至连眼泪都出来了。
敖光一见他这样就心疼,也顾不上孩子老往自己家顺娘家东西的事儿了,急忙问:“哎哟,这又是怎么啦?不哭不哭,乖,父王没有怪你的意思。那些东西比之龙宫的财宝不过九牛一毛,你爱拿多少拿多少,乖~”
敖丙却仍然撇着嘴,道:“不是的,父王。哪吒这次,是真的出轨了!qAq”
“慢慢说,别哭……”
敖光听了半天,也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这不是七夕要到了嘛,天庭养的喜鹊不够了,那织女又要忙着搭鹊桥,愁的不行。
玉帝见不得女儿这么愁,就命了五员天将七员天女去帮她养喜鹊。
恰好,猴子去取经了,哪吒一时半会儿的没其他任务,玉帝看他闲得都快馊了,就派他去养喜鹊。
养喜鹊就养喜鹊吧,不就是喂个食儿和水的事,怎么一天回家的时间比一天晚?
那敖丙一寻思,自己与哪吒这也成婚快两年了,要是按下界的日子来算,那也是五百多年了。凡间有个说法是“七年之痒”,他们这都五百余年了,这哪吒是不是也嫌他没魅力了,不喜欢了呢?
越想就越气,越气就越想。
结果昨晚,好嘛,这家伙索性不回家了。
敖丙这不气得,一大早就带上孩儿直接回了娘家。
敖光一听这话,也跟着生气,连瓜子儿都顾不上嗑了,怒道:“就是!这小子忒不叫人省心!哼,我们饼饼和他结婚是他的福气,就这还不知道珍惜呢!丙儿听爹的话,别回去了,好好在这儿住几天,他不来跪着和你道歉,坚决不回家!”
敖丙一开始还应着,但听着听着,却又忍不住再次嘴巴往下撇:“可他要是真不来怎么办啊……而且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要是几天不来还好说,要十天半月不来,那阳阳都长大了,都不认得爸爸了……”
“嘿你个小恋爱脑,时间是你那么算的嘛?!”敖光真是被自己这恋爱脑儿子气的,话都说不明白了。
但敖丙才不管这些,依然在委屈巴巴的说:“哪吒他不能真的跟哪个天女看对眼了吧?呜呜呜都说七年之痒,我们这也才两年呢……”
“不是你这么算日子的……”
“我不管!”
敖光叹了口气。
算了,这恋爱脑儿子没治了。索性叫来巡海夜叉,要他去一趟天庭把那中坛元帅给请来。
巡海夜叉:“?”
发三钱银子的月钱,干三两黄金的活儿?那天庭是他小小夜叉上的去的嘛?他都眼拙到连自家三皇子回来都不认识了,还能认识什么中坛元帅?
不过也还好,话音还没落呢,有一虾兵前来,大声喊道:“报——”
敖光终于是舒了口气。他等这声“报”可太久了。
“报!龙王!有一烧得火红的人脚踩两个燃烧的轮儿推水而来……”
“赶紧召赶紧召!”敖光一听就知道是哪吒来了,赶忙叫夜叉把人召来。
恋爱脑丙丙这哭唧唧的,他是没法哄了。
虽然这儿婿他也不是很满意吧,但好歹能帮他把儿子哄好喽。
果然,不多时,哪吒就踩着风火轮进来了。
一进门连行礼什么的都忘记了,看见敖丙就直奔过去,险些一个滑铲跪倒在敖丙的长衫下。
“饼饼!我下值一回家没见到你就想你可能回了东海,急忙找你来了!”
敖阳十分给面子的蹦到哪吒背上,胖乎乎的小手扒拉着他的脖颈,嘻嘻笑着。
但敖丙仍然别扭,扭过身去,也不看哪吒,嗔怪道:“哦,你还知道来找我啊?我还以为那天庭的天女们都太美,把你迷了眼了呢……”
哪吒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回头看向敖光。
敖光皱了皱眉,一副“别指望我”的表情。
也还好,哪吒是个聪明人。心下一想,便也明白了些什么,索性起身将佯怒的敖丙揽入怀中。
“这不快七夕了嘛……”
“对对对,织女过个七夕,你们全部人都去帮忙是吧!”
哪吒轻咳一声:“咳,不是……织女热闹,咱们也跟着热闹热闹不是?”
“那……那……”敖丙没话说了。
哪吒却回头向着敖光一眨眼:“我带他上去了昂,岳父大人!”
敖光无奈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再顺东西就行……”
可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似的。在路过大门口时,敖丙还是看到一串漂亮的宝石项链,笑道:“咦这是什么好漂亮拿回去给阳阳戴~”
还不待敖光说什么,就连人带孩子带项链一同没了影。
敖光紧捏拳头。罢了,罢了。自己的儿子,除了宠着,还能咋呢……
二人回到海面上时,已是夕阳西下。
却见哪吒一挥手,混天绫变作璀璨的金色,又变得宽广,如同一抹亮丽的金霞一般从头顶飘过。
同时,天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喜鹊叫声。
无数喜鹊从天顶飞来,搭成一座鹊桥。
哪吒道:“其实喜鹊还是不够的,所以只能暂且把我的混天绫借她用用……”
此时,敖阳已激动地化出龙身,飞到鹊桥旁,与那些喜鹊嬉戏着。
可今年喜鹊产量实在太少,就算加紧时间喂养,也还是不够。
织女踏在鹊桥上,看起来颤颤巍巍的。虽有混天绫在下面托底,但总归不稳当。
只听“哎呀”一声,织女险些从鹊桥跌落。
与此同时,本在天界的玉帝都吓得站起了身!别给他宝贝女儿摔坏喽!
还好敖丙反应迅速,马上扬手,海水腾空而起,搭成一座冰桥,才算是叫织女稳住了身子。
正在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哪吒却笑道:“嘿嘿,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啊?”
哪吒向着那座冰桥扬了扬下巴:“你看我的混天绫在这夕阳下像不像金风,你搭的冰桥却似不似玉露?如今,金风玉露都具象化了,还缠绕在了一起,好兆头哇!”
敖丙不由得脸一红,嗔怪道:“什么好兆头,你别、别胡说……”
却不知,这一幕也是被玉帝看在了眼里的。
二人救织女有功,自然要赏。
刚回到元帅府,赏赐便下来了。
什么珍珠黄金之类的,自然是俗物;天家法宝,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而最叫人惊讶的,却还是藏在下头的一缕金碧相间的丝带,十分华丽。
敖丙挑了挑眉,拿起那一缕丝带,问:“这又是何物?”
那前来送赏的天官道:“是织女亲手所养的天蚕吐丝,又亲手所织这一条天蚕丝带。”
“丝带?”敖丙不免觉得好笑:“我们二人皆是男子,要丝带何用?”
那天官一时也犯了难,尴尬笑道:“这、这……这我也不知啊……只知道是织女大人说,元帅近日来帮她豢养喜鹊,十分辛苦,所以要将这条丝带赠与二位大人,有妙用……”
说罢,便退了下去。
敖丙没多纠结。虽不知究竟有什么大用吧,但终究是好看的,便留下了。
回房关了门,正将它在床边比对着,看看挂在哪儿好看呢,却见那丝带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咻”的一下从他手中飞走了。
下一刻,竟飞到了哪吒的身旁,随后,更是迅速无比地,三下五除二,直接把这中坛元帅的衣服扒了个一干二净。
“这……这……这是何意?”哪吒还没反应过来,敖丙也同样瞪大了眼。
因为敖丙发现,这丝带似乎能够读懂他的意思一般。
只因他刚回房间的时候就想,哪吒这身衣服可真麻烦,能脱了就好了。可脑子里刚有想法呢,这丝带倒十分听话地就去执行了。
敖丙又想,平时被那混天绫折腾得累了,不知能不能也折腾哪吒一次……
正想着,那天蚕丝带已将哪吒捆出一个“龟甲缚”。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敖丙你听我说,我真没……”
“嘘……”敖丙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他凑到哪吒耳边,轻声道:“听说视觉被遮蔽的话,其他感官会更明显哦……”
“什么?”
话音还没落,那天蚕丝带已覆在哪吒眼上,甚至变得不再透明。
“啧,真是个听话的好宝贝~”
敖丙夸赞着,一步步靠近哪吒。
哪吒整个人都汗流浃背了:“不是,饼饼,你要干啥?”
“干点本来该在七夕夜晚干的事。”敖丙说着,那丝带竟然一用力,直接让哪吒跪在了地上。
“说,昨晚为什么不回家?”
“啊?不是?七夕的夜晚,就干这事儿?”哪吒莫名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但下一刻,当敖丙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身子时,却又再次期待了起来。
“昨、昨夜……那唐僧师徒行至无底洞,被一白猫老鼠精撸了去,我与父亲前去、前去……”
后面的话,就不太说得清楚了。
因为他能感觉到,敖丙微凉的唇轻轻碰在了他的唇上。
“既然这条丝带是金碧相间的,那么,我便叫它‘金风玉露’,你看如何?”
敖丙嬉笑着,问道。
“好、好……”
被剥夺了视觉的他,其余感官尤其敏锐。以至于此刻,大概也只能予取予求,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