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开始“工作”。
他先是如同最严谨的丹师,将所有的正常药材一一取出,仔细辨别其年份、产地、药性流失情况,并记录在玉简中。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展现出了扎实的丹道功底。
然后,轮到了那几种“特殊”药材。
他首先拿起那截干枯发黑、散发着微弱吸魂之力的“蚀魂草残根”。
他指尖缭绕着一缕混沌源力,模拟出精纯的木属性生机探查法术,仔细“分析”。
在外人看来,他正全力感知其药性。
“蚀魂草,性阴寒,蕴含微弱蚀魂之力,需以纯阳之火小心淬炼,祛除阴煞,或可保留其一丝纯粹魂力,用于炼制某些……嗯,针对神魂损伤的猛药?”
他一边探查,一边在玉简中记录,语气带着“专业”的审慎,并提出了一种看似合理、实则极其艰难且危险的“纯阳之火淬炼”之法。
这种方法理论上可行,但成功率极低,极易彻底毁掉药材或引发反噬,正符合一个“有传承但见识仍有局限”的丹师认知。
接着,他处理那块色泽暗沉、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扭曲而成的“怨念苔”。
他“尝试”以温和的水灵之力浸润,试图化解其中的怨念,但神识“模拟”出被其中负面情绪冲击的细微波动,眉头紧锁,额角甚至“逼出”了细密的汗珠。
“此物……怨念深重,直接使用恐有害无益。或许……可尝试以‘古法’中的‘九煅九洗’之术,辅以清心玉粉,缓慢化去其戾气,提取其最本源的魂力精华?”
他在记录中提出了另一个来自“古修传承”的偏门方法——“九煅九洗”。
此法繁琐无比,耗时耗力,在当今丹道看来效率极低,但理论上确实能安全地处理这种材料,只是会损失大部分“药效”。
而这损失的“药效”,恰恰是丹盟可能需要的“怨念精华”!
这就是武小鱼精心设计的“瑕疵”——他提出了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中要么危险、要么低效的处理方案,完美避开了丹盟可能掌握的、更高效也更邪恶的提纯秘法,同时展现了自己“知识渊博”却又“不合时宜”的一面。
最后,在处理“怨念苔”时,他“不小心”在最后一次“煅烧”时,火候“控制”得稍微猛了那么一丝丝,导致其中一缕最微小的怨念气息未能完全化去,反而与清心玉粉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冲突,在药材表面留下了一个几乎不可查的、针尖大小的灰斑。
这个“失误”微小到可以归咎于任何一次正常的炼丹波动,甚至可以被解释为药材本身的不稳定性所致。但它确实存在,让整个处理过程显得不那么“完美”。
三日期限一到,武小鱼带着整理好的玉简报告和所有处理过的药材,再次见到了妙言真人。
妙言真人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接过玉简,神识沉入,仔细阅读。当他看到武小鱼对那几种特殊药材的处理建议和最后的“微小瑕疵”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他抬起眼皮,看着垂手恭立的武小鱼,语气带着赞许:“血笛啊,做得不错。尤其是对那‘蚀魂草残根’和‘怨念苔’的处理思路,颇有古风,见解独到。看来你的传承,确实在魂道一途有所侧重。”
武小鱼“谦卑”地回答:“真人过奖了。晚辈只是依据所得残篇照本宣科,最后处理那怨念苔时还未能尽全功,留下了一丝瑕疵,实在惭愧。”
“诶,无妨无妨。”妙言真人摆摆手,笑容更盛,“丹道一途,浩瀚无垠,谁又能保证次次完美?正是这点‘不尽全功’,方显真实。你能认出这些偏门材料,并提出可行的处理方向,已殊为难得。”
妙言真人心中暗自点头。这份报告,水平足够,显示出潜力;那个无伤大雅的“瑕疵”,则证明了其传承的“局限性”和其人的“真实性”,并非无所不能的老怪物伪装。这让他对“血笛”的戒心又降低了一分。
“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加入‘内务司药材预审组’。”妙言真人做出了决定,“负责协助筛选、鉴别各地送来的部分……嗯,特殊药材。权限已为你开放,可凭令牌进入内务司外围库房及相关区域。好好干,盟内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多谢真人提拔!晚辈定当尽心竭力!”武小鱼脸上涌现出“激动”与“感恩”,心中却是一片冰寒。终于,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离那黑暗的核心更近了。
成为预审组成员后,武小鱼接触到的“特殊药材”逐渐增多。虽然仍是次级或边缘材料,但种类越发诡异,诸如“梦魇兽的干涸泪晶”、“被诅咒土地的泥土”等等,无一不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他频繁出入内务司外围区域,这里的气氛比总部其他地方更加阴冷肃杀。
来往的弟子大多面色苍白,眼神麻木,如同行走的傀儡。
他们身上那股浓郁的阴死之气,绝非正常修炼所致,更像是长期接触极端负面能量被侵蚀的结果。
武小鱼尝试过几次,在交接的药材上,以混沌源力留下几乎无法感知的细微印记。
这印记并非用于追踪定位,而是会与特定性质的灵魂能量或阵法波动产生微弱共鸣,以期判断其最终去向。
然而,每一次,当这些被标记的药材被送入那座漆黑的丹塔,尤其是通过特定的通道运往地下区域后,他留下的混沌印记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净化意味的力量彻底抹除,连一丝反馈都无法传回。
“丹塔内部的禁制,远超想象。”
凰长老凝重道:“那抹除印记的力量,层次极高,带着规则的气息,绝非普通化神修士所能布置。这丹盟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武小鱼沉默点头。虽然追踪失败,但这本身也说明了问题——丹塔地下,确实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而且防护严密到了极致。
他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在黑暗中默默潜伏,梳理着每一丝线索,观察着内务司的运转规律,记忆着那些面色苍白的弟子的面孔和气息。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风暴眼。
眼前的黑暗愈发浓重,但那黑暗中隐藏的真相,以及救出母亲林月的唯一希望,驱动着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下一步,或许就是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他真正触及核心,而不是仅仅在外围打转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