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雾迷障之内,是感知的荒漠。视线被幽蓝遮蔽,神识被极致寒意冻结,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云昭唯一能依靠的,便是体内那丝与归墟同源的本源寂灭气息,以及混沌暗金之力对“规则”的微妙感应。
她如同盲人行走于钢丝之上,每一步都需耗费巨大的心神,去捕捉那无处不在的寂灭法则网络中,稍纵即逝的、允许“通过”的缝隙。冰冷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感受,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企图将她的思维、她的意志都一同拖入永恒的静止。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前方的幽蓝色骤然加深,仿佛抵达了迷雾的尽头。云昭小心翼翼地穿透最后一道粘稠的冰雾壁垒,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为之一窒。
迷雾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坚实冰川,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由纯净幽蓝冰晶构成的万花筒内部。无数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冰晶以违反常理的角度悬浮、交错、缓慢旋转,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而死寂的微光。空间是破碎的,时而拉伸,时而压缩,偶尔能看到一块冰晶中冻结着半座雪山,另一块则映照出扭曲的星空幻影。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静”。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包括能量流动的声音、空间震颤的声音,仿佛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抹除,只剩下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绝对的死寂。连她体内灵力的运转,都变得异常艰涩,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这里,就是绝对零域的外围!规则混乱,万物趋近于绝对静止的绝地!
云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侵蚀一切的蚀界能量,在这里浓郁到了极点,如同活物般在冰晶之间流淌,不断同化、湮灭着任何不属于此地的“生机”。而她体内那丝本源寂灭气息,在这里反而如鱼得水,自主地流转起来,帮助她抵御着外界更深层寂灭法则的同化。
她不敢放出神识,那无异于将自身灵魂暴露在这片规则乱流中任其撕碎。她只能凭借肉眼和对能量流动的直觉,在这片光怪陆离的冰晶迷宫中艰难穿梭,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她不知搜寻了多久,体内的力量在持续对抗环境压迫下,消耗极快。就在她感到一阵阵虚弱袭来之时,她忽然察觉到前方一块格外巨大的、如同棱镜般的冰晶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让她灵魂悸动的熟悉波动!
那是……青云剑意!属于清虚师尊的,独一无二的、清冷孤高的剑意!虽然那剑意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到几乎湮灭,被厚重的寂灭冰晶和蚀界能量层层包裹压制,但云昭绝不会认错!
希望瞬间点燃了她近乎冻僵的意志!她立刻朝着那块巨大棱镜冰晶飞去。
靠近之后,她才看清,那块冰晶内部,并非完全实心。其核心处,有一个被强行开辟出来的、约莫数丈方圆的微小空间。空间外围,一层薄薄的、闪烁着星辉与冰蓝光泽的护罩顽强地支撑着,抵御着外部蚀界能量和绝对零域法则的侵蚀。但那护罩已然黯淡无比,布满了裂痕,显然随时可能破碎。
护罩之内,两道身影盘膝而坐。
左边一人,身着月白道袍,纵然身处绝境,依旧脊背挺直如松,面容清俊如昔,只是脸色苍白得透明,嘴角残留着早已冻结的血痕,周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正是清虚仙尊!他双目紧闭,双手结印,显然正以全部心神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护罩,并与侵入体内的蚀界能量和寂灭法则抗衡。
右边则是一位身着华丽宫装、气质雍容华贵的美妇,此刻亦是鬓发散乱,面容憔悴,气息萎靡,正是瑶光圣主。她身前悬浮着一面布满裂纹的琉璃宝镜,镜光黯淡,显然也到了极限。
而在两人中间,悬浮着一颗不断扭曲、搏动着的、约莫拳头大小的幽蓝色冰核。那冰核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极致寒意与浓郁到化不开的蚀界能量,正是“永寂冰眼”的核心!无数道灰色的、由蚀界能量构成的锁链从冰核中伸出,穿透护罩,缠绕在清虚仙尊与瑶光圣主身上,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汲取着他们的生机与力量,试图将他们彻底同化!
他们竟是以自身为牢笼,将这冰眼核心暂时困在了这方寸之地,阻止其能量彻底爆发!但也因此,他们自身也陷入了油尽灯枯、被缓慢吞噬的绝境!
看到师尊如此凄惨的模样,云昭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冲上鼻尖。她前世孤苦,今生得入师门,感受到的温暖与庇护,大半源自眼前这位看似清冷、实则护短至极的师尊。
“师尊!”她忍不住传出一道神念,声音带着哽咽。
护罩之内,清虚仙尊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这不可能的呼唤,但他无法分心回应,维系护罩和抵抗侵蚀已耗尽他所有心力。
瑶光圣主也微微动了一下,却同样无法开口。
云昭瞬间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必须尽快救他们出去!
她仔细观察着情况。那层护罩是关键,一旦破碎,外界的规则乱流和蚀界能量将瞬间吞噬师尊和圣主。但护罩也阻碍了她的救援。而那颗冰眼核心,是蚀界能量的源头,不处理掉它,就算暂时救出人,也无法根除隐患。
她尝试靠近,但那护罩似乎排斥一切外力,她刚一接触,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同时外界的规则乱流也因此产生波动,几道空间裂痕在她身旁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湮灭,危险至极。
不能强攻。
云昭目光落在了那颗搏动着的幽蓝冰核上。蚀界能量……归墟……寂灭……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不再试图攻击护罩,而是将双手缓缓按在了护罩之外,与内部那颗冰眼核心相对的位置。她闭上双眼,全力运转体内的混沌暗金之力,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动那丝得自“祂”的、最本源的寂灭气息!
她要做的,不是对抗,而是……共鸣与……吸纳!
她要尝试,以自身为媒介,引导这冰眼核心中狂暴的蚀界能量与寂灭寒意,如同在归墟心海中那般,将其“包容”,甚至……“转化”!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这冰眼核心的能量层级极高,且充满了上界赋予的毁灭意志,一个不慎,她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被瞬间同化,万劫不复!
但她没有犹豫。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混沌暗金的光晕在她周身亮起,那缕灰蒙蒙的本源寂灭气息如同触手般,穿透护罩(护罩对这同源高阶力量并未产生强烈排斥),缓缓探向那颗幽蓝冰核。
当她的寂灭气息触碰到冰核的瞬间——
轰!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冰核剧烈地搏动起来,恐怖的蚀界能量与极致寒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缕气息,疯狂地涌向云昭!
冰冷!毁灭!疯狂!
远比在归墟心海中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恶意的意志,瞬间冲击着云昭的神魂!她的身体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幽蓝色的冰晶,经脉如同被冻结撕裂,混沌暗金之力疯狂运转,却也只能勉强抵挡那恐怖的侵蚀速度!
“昭儿……不可!”护罩内,清虚仙尊似乎感知到了外界的剧变,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云昭的举动,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惊骇与焦急!他想要阻止,却被身上的蚀界锁链死死拖住,动弹不得。
云昭咬紧牙关,嘴角溢出带着冰渣的鲜血。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却依旧没有松开那缕连接。她引导着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冲入自己体内,以混沌暗金之力为熔炉,以自身坚韧的意志为燃料,强行对其进行炼化、包容!
一部分精纯的寂灭寒意被她剥离出来,融入自身的混沌暗金之力中,使得那暗金光泽更加深邃内敛。而更多充满毁灭意志的蚀界能量,则在她体内左冲右突,试图将她撑爆!
就在云昭感觉即将到达极限,身体和神魂都要被彻底冻结、湮灭之时——
异变再生!
一直潜藏在她丹田深处、沉寂了许久的,那枚得自祖龙墟的核心传承印记,再次亮起!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调和,而是散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统御万法的无上威严!
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挑衅(上界污染的蚀界能量),这枚属于太古皇者的印记,被彻底激发了!
一道虚幻的、却蕴含着无上龙威的祖龙之影,自云昭身后一闪而逝!
龙影发出无声的咆哮,那涌入云昭体内的狂暴蚀界能量,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瞬间变得温顺了许多!其中属于上界的毁灭意志,被那煌煌龙威强行镇压、驱散!
压力骤减!
云昭趁机全力运转功法,混沌暗金之力光芒大放,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开始更加高效地吞噬、转化着冰眼核心的能量!
随着能量被云昭大量吸走,那颗幽蓝冰核的搏动逐渐减弱,颜色也开始变得黯淡。缠绕在清虚仙尊和瑶光圣主身上的蚀界锁链,也随之变得虚幻、松动!
“就是现在!”
云昭强忍着身体仿佛要被撑爆的胀痛感,对着护罩内发出一道神念!
清虚仙尊与瑶光圣主何等人物,瞬间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两人同时爆发残存的力量!
咔嚓!
本就濒临破碎的护罩,在内外合力之下,轰然碎裂!
清虚仙尊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剑气斩出,瞬间将身上残余的锁链尽数斩断!瑶光圣主亦催动琉璃宝镜,镜光一扫,逼开缠绕的蚀界能量。
两道身影,如同挣脱牢笼的困龙,瞬间脱离了那块核心冰晶的范围!
“走!”
清虚仙尊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抓住因力量消耗过度、几乎虚脱的云昭,与瑶光圣主一起,化作两道惊虹,朝着来时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去!
身后,那块巨大的棱镜冰晶因为核心能量被大量抽取,开始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内部被压制的规则乱流彻底爆发,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幽蓝漩涡!
绝对零域的平衡,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