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倒的位置，距离那少女立足的泥滩，仅有几步之遥！
浑浊的河水呛入口鼻，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水幕，正对上少女那双空洞的、凝固着青铜幽芒的眼睛。
那眼睛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种子”的冰冷嘲弄，一闪而逝。
少女僵硬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向正在河水中与根须搏命的陈斌和林薇薇，
那非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死…”
随着她指尖落下，围攻张清明的数条根须猛地调转方向，
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刺向被驱邪光幕勉强护住的两人！
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操你祖宗！”
陈斌目眦尽裂，短棍疯狂挥舞，却挡不住四面八方刺来的致命骨刃！
林薇薇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狰狞骨刺，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绝杀之局即将闭合的瞬间！
“你——找——死——！”
一声蕴含无尽怒火与惨烈决绝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洪荒巨兽，在泥滩边缘炸响！
张清明不知何时已从水中暴起！
他浑身湿透，泥浆血水混在一起，状如疯魔！
那条一直垂着、布满恐怖裂痕的右臂，被他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姿态，猛地抬起！
五指成爪，隔空对准了泥滩上那操控一切的少女！
掌心之中，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青色光芒骤然亮起！
那不是符箓的金光，而是他体内那股温养新生手臂的神秘本源之力！
光芒亮起的刹那，他右臂上所有的裂痕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撕扯、蔓延！
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整条手臂！
一股狂暴绝伦、仿佛要抽干他生命本源的吸力，猛地从他掌心爆发！
目标，直指少女心口深处那搏动的“种子”核心！
“呃啊——！”
少女身体猛地一僵！
喉咙里发出短促尖锐、非人的惨嚎！
她脸上那僵硬诡异的笑容瞬间凝固、扭曲！
心口位置的破烂衣服下，一团鸽子蛋大小、疯狂搏动着的暗沉青铜幽光，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硬生生被从她体内向外撕扯！
“给我——滚出来！”
张清明双目赤红，眼角迸裂，鲜血混着汗水流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每说一个字，都像从肺里挤出血沫！右臂的剧痛和生命力的疯狂流逝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那只抬起的手，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少女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残烛。心口那团暗沉幽光被一点点扯离，
发出只有灵魂能感知的、充满恐惧和怨毒的尖啸！
连接着她与洞窟的几股黑水水流瞬间紊乱！
围攻陈斌和林薇薇的根须猛地僵在半空！
如同被抽掉了力量源泉，剧烈地颤抖起来！
“趁现在！打碎它！”
张清明从牙缝里挤出嘶吼，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支撑。
陈斌反应快如闪电！
合金短棍被他脱手掷出，如同标枪，带着全身的愤怒和力量，符文炽亮到刺眼，
狠狠射向少女心口前那团被撕扯出来的暗沉光核！
“给老子——碎！”
“噗嗤！”
短棍精准地贯穿了那团疯狂搏动的暗沉幽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盏被摔碎在深井里的、沉闷而凄厉的脆响。
暗沉的光团猛地一滞，无数细密的裂痕瞬间爬满表面！
紧接着，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塌缩、湮灭！
化作一缕缕粘稠、散发着极致阴冷与污秽气息的黑色烟絮，消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
“嗬…”
少女喉咙里发出一声漏气般的长音。
眼中那凝固的青铜幽芒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
她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
重重砸在冰冷的黑色泥滩上，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嗡…嘎吱…”
那几条僵在半空的巨大根须，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
如同风化的枯枝，寸寸断裂，化作腥臭的黑泥和破碎的金属渣滓，
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溅起一片污秽。
崖底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地下暗河缓慢流淌的呜咽，和洞窟深处那粘稠的齿轮摩擦声依旧，
却仿佛失去了某种驱动它的意志，变得沉闷而茫然。
陈斌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河水里，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浑身发软。
林薇薇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流下，驱邪盘的光芒彻底熄灭。
张清明保持着那个抬臂抓取的姿势，僵立在泥滩边缘。
右臂上那点微弱的青光早已熄灭。鲜血顺着手臂淋漓而下，滴落在黑色的淤泥里，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张大哥！”
林薇薇凄厉的哭喊撕破了死寂。
陈斌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在张清明砸进泥水里之前，一把将他接住。
入手冰凉，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唯有那条新生的、此刻却如同破碎瓷器般的右臂，滚烫得吓人。
“老张！撑住！
秦老头的人马上就到！
听见没！撑住啊！”
陈斌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恐惧，拼命摇晃着怀里冰冷的身躯。
浑浊的暗河水裹挟着破碎的青铜碎片，依旧在缓慢地、执着地流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幽深洞窟。
洞窟深处，粘稠的齿轮摩擦声，在短暂的沉寂后，似乎又极其微弱地…响了一下。
冰冷的河水裹着陈斌的大腿，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张清明死沉死沉地压在他背上，那条刚长出来没多久、此刻却跟摔碎的瓷器似的右胳膊软塌塌垂着，
血混着河水流下来，把陈斌半边肩膀都染红了，又腥又冷。
“老张！老张你他妈醒醒！别睡！”
陈斌嗓子眼发紧，声音抖得厉害，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在粘稠的河底淤泥里往前挪，一边反手胡乱拍着背上那张冰凉的脸，
“听见没！
秦老头的飞机快到了！
给老子撑住！”
林薇薇紧跟在旁边，一手死死托着张清明往下滑的腰，一手举着快没电的手电，
光束在浑浊的水面和前方黑黢黢的洞窟口来回扫，声音带着哭腔的颤：
“陈斌…水流…水流在加快！
往那洞里吸！”
手电光柱下，裹着青铜碎片的浑浊河水正打着旋，加速涌向那个淌着黑水的巨大洞口，
像被一张看不见的巨嘴吸吮。
洞窟深处，那粘稠的、如同锈蚀齿轮在淤泥里艰难转动的
“嘎吱…嘎吱…”声，比刚才更清晰了，一声声，磨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