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石林的死寂,被一声压抑的闷哼打破。
孟希声院主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猛地喷出一口暗紫色的淤血,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蠕动的黑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凌寒急忙渡去一股精纯寒气,才勉强稳住他的伤势。
“孟院主!”冷云霓心中一紧。
孟希声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邪毒……已侵心脉……浩然气……枯竭……老朽……恐难再助诸位了……”他看向冷云霓,浑浊的眼中带着深深的遗憾与决绝,“冷谷主……不必管我……大局为重……”
此言一出,石缝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屠烈独目怒睁,低吼道:“放屁!老子还没死,轮不到你先躺下!”但他自己也因情绪激动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
凌寒面色冰寒,沉默地加大寒气输出,但谁都看得出,这只是杯水车薪。孟希声的伤势已入膏肓,在这邪能充斥的环境下,根本无力回天。带着他,不仅是累赘,更是让他徒增痛苦。
冷云霓看着眼前三位伤痕累累、几近油尽灯枯的同伴,又感知着远方那“噬界之口”越来越剧烈、仿佛催命符般的搏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原计划是四人恢复部分战力后,共同寻找机会潜入“寂灭黑渊”。但眼下,孟希声垂危,屠烈与凌寒伤势极重,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战力。等待,意味着坐视“噬界之口”彻底洞开,巡天军团主力降临,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不能再等了。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在冷云霓心中疯狂滋生。
她缓缓站起身,混沌色的眼眸扫过三位同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屠副谷主,凌指挥使,孟院主便拜托二位了。”
屠烈和凌寒同时一怔,猛地看向她。
“冷丫头,你什么意思?”屠烈独眼眯起,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冷云霓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孟希声身边,将掌心那缕仅存的、米粒大小的“银辉之心”流光,缓缓渡入其眉心。柔和而纯净的秩序之力暂时护住了孟希声即将崩溃的心脉,让他痛苦的神色稍缓。
“这银辉之力,或可延缓邪毒侵蚀,护住孟院主一线生机。”她轻声道,随即转身,面向屠烈和凌寒。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计划变更。由我一人,潜入‘寂灭黑渊’,寻找‘源点’。”
“你疯了?!”屠烈霍然起身,不顾伤势,低吼道,“就凭你现在这状态,一个人去那鬼地方?那是送死!”
凌寒也眉头紧锁,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凝重:“冷谷主,不可冲动。‘寂灭黑渊’乃彼岸核心,守卫何等森严?纵你剑心特异,孤身前往,亦如羊入虎口。我等虽伤,合力尚有一搏之力,若分散,必被各个击破!”
冷云霓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是冲动。这是唯一可能成功的办法。”
她指向石林外昏黄的天际:“‘噬界之口’搏动加剧,母体苏醒在即。我们没有时间等待恢复。四人同行,目标太大,气息难以遮掩,一旦被发现,便是全军覆没。而我……”
她顿了顿,混沌剑心微微流转,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内敛,甚至带着一丝与周围邪能环境隐隐契合的诡异波动:“我的剑心异变,融合了一丝彼岸本源,对邪能感应敏锐,更有银辉之力残留,或可模拟邪祟气息,悄然潜入。独自行动,目标小,灵活性高,反而有一线生机。”
她看着屠烈和凌寒:“二位伤势太重,强行同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因气息不纯而暴露行踪。留在此地,依托石林复杂地形隐匿疗伤,若能恢复几分实力,或可在关键时刻,接应于我,亦或……为人间保留最后几分元气。”
道理冰冷而残酷,却无疑是当前最现实的选择。屠烈和凌寒都是历经生死之辈,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只是让冷云霓一个女子,且同样伤势未愈,独自承担这九死一生的重任,他们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可是……”凌寒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冷云霓打断他,目光坚定,“这是我身为落霞宗铸剑谷主,身负涅盘剑心,必须承担的责任。墨心姐姐、文正师叔、荆无影、楚随云……还有那么多死去的同门,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她取出那枚微微温热的联络玉符,递给凌寒:“此玉符与师兄有微弱感应。若我成功,或会引发‘源点’异动,届时玉符必有反应。若三日内玉符毫无动静……便意味着我失败了。届时,请二位务必设法带着孟院主,寻找机会撤回人间,将情报带回。”
这是托付,也是诀别。
屠烈死死攥着拳头,独目中血丝密布,最终却只能化作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与不甘的低吼:“他娘的……!”
凌寒接过玉符,指尖微微颤抖,冰蓝色的眼眸深深看了冷云霓一眼,沉声道:“保重。我等……等你信号。”
冷云霓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孟希声,又深深望了望人间方向,仿佛要将那遥远的山峦印入心底。
随即,她转身,混沌剑意彻底收敛,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出石缝,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扭曲诡异的石林深处。
逆行孤影,独闯深渊。
石缝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远方越来越响、如同丧钟敲响的“噬界之口”的搏动之声。
屠烈一拳砸在石壁上,碎石飞溅。凌寒闭上双眼,握紧了手中冰凉的玉符。
希望,系于那一缕独自远去的青霜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