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上的符文一圈圈松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开的锁。
云逸尘的意识猛地一沉,没等他反应,眼前景象骤然撕裂。不是被拉进去,是他自己往里栽的——仿佛那滴血本就是个活口,等了百年终于等到钥匙对上齿痕。
他看见了血月。
不是天上的,是地底深处浮起的一轮暗红光晕,像一颗倒悬的心脏,在岩脉之间缓缓搏动。四周没有声音,可每跳一下,他的骨头就跟着震一次,剑纹从右臂炸到胸口,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在体内穿针。
幻境来了。
可这不是普通的幻境。他刚想运功抵抗,却发现《九曜真经》自行流转,不是护体,而是顺着那股震荡的频率,一呼一吸地跟着动。就像……血脉里早埋了根线,此刻被人轻轻一扯。
画面闪现。
百年前,雪夜。
一座石殿立在四脉交汇处,殿顶刻着四象图腾,中央悬着一块青铜令,形如断剑,表面流转金光。云逸尘认得那东西——天穹剑令,云家祖传之物,据说能号令地脉灵力。
殿中站着四人,分别穿着云、苏、慕容、林四家族服。他们割掌滴血于鼎,口中念着古老的誓词。最后一位老者将剑令按入地心,整座山峦轰鸣,一道黑影被硬生生从地底抽出,化作一只巨臂,缠满锁链,怒吼着被压入岩层。
“以吾四族之血,封魔神右臂于地脉,永世不得出。”
老者声音落下,天地变色,血月初现。
云逸尘瞳孔一缩——那主持仪式的,竟是云家先祖。而站在最边缘的林家代表,袖口微动,一抹黑芒悄然渗入地缝。
画面一转。
同样是那座殿,但已残破不堪。火光冲天,尸体横陈。云家子弟倒在血泊中,剑令被人从地心拔出,握在一名黑袍人手中。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林玄风极为相似的脸——只是更老,眼神更毒。
“中枢断了。”那人冷笑,“云家血脉一绝,封印就成了献祭阵。”
他将剑令插入自己胸口,黑气顺着血脉蔓延全身。地底的血月猛然一亮,原本镇压魔神的锁链,竟开始反向缠绕云家祖坟。
云逸尘脑中炸开一道雷。
原来不是林玄风想杀他夺权。
是他们早在百年前就布好了局,灭云家,为的就是切断封印中枢,把守护阵变成复活阵。而他这个遗孤,不是仇人之后,是唯一能重启封印的钥匙。
可现在,钥匙被塞进了锁孔,却没人告诉他这锁早就被人改了机关。
幻境深处,血月核心发出低语:“你生来便是祭品,何必挣扎?”
云逸尘咬牙,想反驳,却发现舌头像被钉住。剑纹越来越烫,几乎要破皮而出,像是身体在背叛意识,主动往那血月里融。
他快撑不住了。
——
外界,护盾剧烈震颤。
苏瑶月指尖一麻,银针差点脱手。她猛地抬头,只见那滴血珠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不对!”她低喝,“他的意识断了联系!”
护盾瞬间黯淡三分。
慕容雪单膝跪地,四象纹裂得像干涸的河床,最后一点灵力卡在心口,提不上来。她抬头瞪眼:“你说什么断了?”
“他被吸进去了。”苏瑶月死死盯着血珠,“不是被困,是被‘请’进去的。这根本不是攻击,是唤醒程序。”
“那还不赶紧把他拽出来?”慕容雪怒吼,一掌拍地想撑起身,却喷出一口黑血。
“不能硬来。”苏瑶月摇头,“他体内剑纹和地脉共鸣,强行切断只会让他神识崩碎。可要是不唤醒他……护盾撑不过三息。”
话音未落,护盾边缘已出现蛛网状裂痕,魔气如蛇信般舔舐进来。
就在这时,楚寒胸口那道黑纹突然一滞。
原本疯狂上爬的漆黑纹路,竟在喉咙处停了下来。不是被压制,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苏瑶月眼角一跳,立刻扑到他身边,伸手探向他心口。那里皮肉翻卷,玉佩早已不见,只剩一道猛兽张口般的烙印。她将银针轻轻点在烙印边缘,一丝极微弱的波动传来——和云逸尘剑纹的频率,竟有七分相似。
“饕餮玉佩的气息还在。”她喃喃,“虽然被吞了,但它留了点‘渣’在外面。”
“渣?”慕容雪喘着粗气,“你还真敢说。”
“这股残息能共振。”苏瑶月眼神一亮,“只要我能把它和云逸尘的血脉连上,就能送一道意念进去——告诉他,真相已经破了,别认命!”
“那你快啊!”慕容雪吼,“我这盾快成筛子了!”
苏瑶月不再废话,拔出腰间银针匣,抽出最长的一根,对准楚寒心口烙印刺下。针尖入肉瞬间,黑气翻涌,却被她另一只手迅速封住穴位。
她闭眼,引动月华之力,顺着银针探入那股残息。寒意刺骨,像是碰到了某种活物的内脏。但她没退,反而加大灵力输出,硬生生将那股气息从楚寒体内“挤”了出来。
一缕黑烟浮空,扭曲成玉佩残影。
苏瑶月抓住机会,将银针转向血珠,以残影为桥,月华之力为引,凝出一道意念——
“云逸尘,你看清楚了!林家百年阴谋,你不是祭品,是破局之人!回来!”
——
幻境中,云逸尘正被血月吞噬。
身体一寸寸化作光点,意识模糊。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宿命不可逆,你逃不掉的……”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散时,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不是攻击,是触感。
像一根针,轻轻点在他眉心,带着熟悉的凉意。紧接着,一段信息强行灌入——
林家篡改阵法。
云家灭门是局。
你不是祭品,是破局之人。
云逸尘浑身一震。
破局之人?
他忽然笑了。
笑自己之前还想着报仇,想着血洗林家,可笑。真正的仇人,早在百年前就死了。而他要对付的,是连先祖都不得不以命封印的东西。
可笑的是,他居然差点信了那句“宿命”。
“我不是祭品。”他低声说,随即大吼,“我是云逸尘!云家最后的守门人!”
《九曜真经》逆运转,剑纹暴走之力不再压制,反而被他引导成一股冲撞洪流,直冲识海。幻境开始崩塌,血月剧烈震颤,那声音怒吼:“你逃不掉!阵法已成,你必归位!”
“归你娘的位!”云逸尘一脚踹碎眼前的血色光幕,“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什么叫——掀桌子!”
意识猛然抽离。
——
外界,血珠猛地一跳。
护盾瞬间亮起,金红色薄膜重新凝实,将魔气狠狠逼退。
苏瑶月松了口气,差点栽倒。慕容雪也瘫坐在地,护盾散去,四象纹黯淡如灰。
“回来了?”她问。
苏瑶月点头,看向那滴血。
血珠静静悬浮,表面符文不再逆转,也不再收紧,而是停在了半松半开的状态,像是……在等什么。
突然,楚寒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那道停在下巴的黑纹,竟开始缓缓后退。不是消散,是缩回去,像是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赶回了巢穴。
他胸口的烙印微微起伏,仿佛下面压着一头刚睡着的凶兽。
慕容雪抹了把嘴角血迹,低声道:“他没事了?”
苏瑶月没答。
她盯着血珠,忽然发现它跳动的频率变了。
不再是之前的规律脉动,而是……三下快,一下慢,像是某种信号。
她心头一紧。
这节奏,她在云逸尘教她认星图时听过——是北斗第七星的方位暗语,意思是: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