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的蓝光彻底闭合，尘埃落定，空气里只剩下一缕淡淡的焦味，像是谁把雷劈过的树枝塞进了炉子里。
云逸尘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摸胸口——归藏珠还在，温温的，像刚喝完一碗热姜汤后从胃里升上来的那股气。他松了口气，扭头看苏清绾，她正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离谱的话？”她语气有点虚。
“你说你要给我生八个孩子。”楚寒躺在地上插嘴，眼睛都没睁，“还说老大叫云小尘，老二叫云更尘。”
“滚。”云逸尘抬脚就踹，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把楚寒踹了个翻身。
“哎哟！我可是重伤员！”楚寒抱着肩膀哀嚎，“右腿中毒，左肩脱臼，五脏六腑都在跳广场舞，你们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你刚才明明在装睡。”慕容雪冷冷道，一边用匕首挑开袖口，露出手臂上那圈黑气，“再不处理，明天我就成毒人了，到时候第一个吸干你。”
“你这话说的，好像现在不是一样能吸。”楚寒嘀咕着爬起来，顺手捡起旁边一块闪着微光的金属片，“诶，这玩意儿刚才从石柱底下冒出来的，看着不像普通废铁。”
老者盘坐在石碑旁，眼皮都没抬：“那是‘星纹铁’，上古炼器师用来做引灵枢的材料。你能找到它，说明这地方还没把你当外人。”
“那我能换点福利不？比如治伤丹药，或者……一把新武器？”楚寒搓着手凑过去。
“福利要自己挣。”老者终于睁眼，目光扫过众人，“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是靠运气能活着出来的。想进核心区域，先把自己收拾利索了。”
话音刚落，慕容雪已经起身，一瘸一拐往遗迹边缘走。
“你去哪儿？”苏清绾问。
“找药。”她头也不回，“我不救人，至少得保住自己命。你们要是死了，还得我收尸？”
半个时辰后，她从一道裂谷里钻出来，怀里抱着几株通体漆黑、根部泛红的植物，叶子边缘还冒着细烟。她脸色发青，右手抖得厉害，但眼神亮得吓人。
“九节冥苓加赤心藤，百年难遇。”她把草药往石台上一放，“谁有火炉？没炉子也行，拿锅都行，我先炼凝魄丹。”
“你这手还能炼？”楚寒凑近一看，差点跳开，“这都快成腌萝卜了！”
“少废话。”慕容雪瞪他一眼，“要么借锅，要么等我炼好了给你喂嘴里。”
最后还是苏清绾翻出随身药鼎，架在残破的祭坛上生火。慕容雪咬破指尖，将血滴入药材，火焰瞬间由红转紫，药香混着一丝腥甜弥漫开来。
两炷香后，三枚暗红色丹药出炉，表面浮着细密符文。
“一人一颗。”她把丹分了，“吃了能稳住神识，别再梦见前世情人哭着喊你名字。”
云逸尘捏着丹药看了她一眼：“你炼的，不会下毒吧？”
“我要毒你，刚才就让你吃土了。”她冷笑，“再说了，你要是死了，谁来帮我对付林玄风？我可不想一个人扛所有麻烦。”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直冲四肢百骸。云逸尘只觉得脑子里原本乱窜的记忆碎片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拢住，不再割得他头疼欲裂。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归藏珠悬于掌心，运转九曜真经。经脉中灵力流动的速度明显快了一截，连带着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灼热感也变得驯服许多。
另一边，苏清绾也在调息。她闭目凝神，月华之力如霜雪铺展，与归藏珠遥相呼应。两人气息渐趋同步，竟隐隐形成一个微弱的共鸣场。
老者点头：“不错，总算不像上次那样差点把自己烧成炭了。”
楚寒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突然转身冲向一堆碎石堆。“等等！我想起来了！我的流光刃之前断了一角，说不定还能修！”
他在瓦砾间翻了半天，终于扒出半截锈迹斑斑的短戟和一块嵌着晶石的机括。又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小册子，封面写着《散修怎么活下去》。
“融星锻法，听上去就很牛。”他咧嘴一笑，把残片扔进火堆，“引天外微光……哪儿有天外微光？”
“抬头。”慕容雪懒洋洋道。
他一愣，抬头看见遗迹顶部有一道细缝，恰好透进一缕月光，不偏不倚落在铁片上。
“哇哦。”楚寒眼睛亮了，“看来老天爷都不忍心看我用钝刀砍人。”
他咬破手指，在金属上画符，口中念念有词：“星不来，我去找；铁不熔，我砸烂；灵不醒，我骂醒——给老子亮！”
火光猛地暴涨，星纹铁与机括融合，缓缓嵌入流光刃柄。刹那间，银芒一闪，整把刀嗡鸣震颤，刀锋划过空气，竟留下一道细微裂痕。
“破障属性激活！”楚寒冷笑，“林玄风，你家大门要被我撬了。”
“你那刀还没凉呢就开始吹？”慕容雪瞥他一眼，“等会别挥太猛，把自己脸划了。”
“我帅得很，划了也是英俊疤痕。”楚寒甩了甩刀，“要不要来试试？保证不砍死你。”
“来啊。”她抽出匕首，“输了的人请吃饭。”
“吃什么？”
“毒蘑菇炒砒霜。”
两人对峙片刻，同时笑了。
这时，老者忽然起身，走到祭坛中央：“你们两个，过来。”
云逸尘和苏清绾对视一眼，走上前。
“刚才的共鸣只是皮毛。”老者沉声道，“归藏珠真正的力量，不在灵力多强，而在你们能不能真正‘同频’。不是靠珠子牵线，而是心念合一。”
“怎么练？”苏清绾问。
“回忆。”老者说，“不是看别人的记忆，而是用自己的心去感受那一刻的温度、声音、情绪。谁先动情，谁先失控。谁能共情而不陷，谁才能掌控。”
云逸尘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葬仙谷那一夜——大雨倾盆，他浑身是血，意识模糊，一双柔软的手按在他伤口上，声音颤抖却坚定：“别睡，求你别睡……”
他记得那双手的温度，记得她说话时呼吸打在他脖颈上的感觉，记得自己鬼使神差抓住她的手腕，哑着嗓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瑶月。”她说。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苏清绾。
他猛地睁眼，看向她。
她也在看他，眼里有光，有痛，也有释然。
“我不是她。”她说，“但我记得那个雨夜。”
两人同时伸出手，归藏珠悬浮于掌心之间。这一次，珠光不再闪烁不定，而是缓缓流转，如同江河汇海，温柔而磅礴。
灵力交融的瞬间，云逸尘体内九曜真经自动提速，经脉如被春风拂过；苏清绾周身浮起一层薄霜般的光晕，月华之力凝实如冰。
他们同时睁眼，眸底闪过一丝不属于此世的沧桑——不是被记忆吞噬，而是终于将其化为己用。
楚寒看得目瞪口呆：“你们这眼神……咋回事？像刚从祖坟里爬出来续了百年修为似的。”
“闭嘴。”云逸尘收回手，归藏珠静静贴回胸口，“准备好了吗？”
“早就好了。”楚寒掂了掂新刃，“就等你一声令下。”
慕容雪活动了下手腕，黑气已退大半：“别拖太久，我可不想在里头饿死。”
苏清绾整理衣袖，点头：“走吧。”
老者退至石碑旁，闭目盘坐，身影渐渐与石纹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碑上刻出的一道人影。
众人齐聚祭坛前，气息平稳，战意沉凝。
云逸尘抬起手，正要迈步——
远处，一道微弱的震动自地底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击青铜钟的内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