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泉的雾气还未散尽,源生的啼哭声便像颗小石子,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赵老四婆娘正用雾竹村使者留下的竹篾给婴儿编护膝,篾条泛着淡淡的青绿色,在晨光里能看见纤维间嵌着的细小雾珠。护膝的花纹才起了个头,是合竹湾特有的双生结,突然听见谷口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高得能掀动竹棚顶上的薄霜。
墨渊刚用还魂竹的晨露调完笛膜,竹笛 “嗡” 地一声共鸣起来。他抬头时,正看见一只白羽仙鹤斜斜掠过老槐树的枝桠,翅尖扫落的露水打在青禾晾晒的双生花帕上,晕开细小的水渍。仙鹤的双爪间悬着个米黄色的卷轴,缎带在风中飘成条金红色的线,末端系着的玉坠,竟与阿竹的玉佩是同种质地。
“是昆仑墟的信!” 青禾抱着源生跑过来,婴儿的小手正抓着她衣襟上的花结。仙鹤在她头顶盘旋三圈,将卷轴轻轻放在竹制晒架上,鹤喙在源生的襁褓上轻点一下,留下个湿漉漉的印记,这才振翅西去,翅膀划出的气流让晒架上的花帕齐齐扬起,露出帕角绣着的 “同源” 二字。
墨渊解开卷轴的刹那,一股清冽的竹香扑面而来 —— 卷轴竟是用万年竹笺制成的,笺面光滑如镜,能照见人的倒影,边缘的竹纤维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最奇特的是笺上的纹路,看似杂乱无章的曲线,实则与还魂竹母株最新一轮的年轮完全吻合,连竹节处的细小凸起都分毫不差。
“这是…… 论道大会的请柬?” 陈五拄着竹杖赶来,他的竹杖顶端包着层铜皮,是断竹渡老艄公送的,此刻正泛着微弱的红光。当他看清落款 “问道阁” 三个字时,突然按住源生的摇篮蹲下身,从藤箱底层翻出个褪色的布包,里面是本线装的蓝皮札记,封面上的 “阵考” 二字已模糊不清。
札记的纸页脆如枯叶,陈五翻动时格外小心。当他翻到第三十七页,突然用指节重重叩击纸面:“找到了!你看这里 ——‘问道阁,上古阵法世家,善布牵星阵,隐于昆仑三千年’,下面还画着他们的族徽,是个竹节缠绕的星图!” 他指着插图,图中星图的排列,与阿竹玉佩背面的星轨有着七成相似。
阿竹好奇地伸出手,指尖的玉佩还没触到请柬,笺面突然亮起青光。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竹纹流动,在半空凝成幅立体地图,山川河流皆栩栩如生,连昆仑墟的栈道都清晰可辨。地图中央的 “千年阵法谜题” 处,正闪烁着与雾竹村祭坛相同的雾纹,纹路上的银线,与分竹镇双生花帕的绣线是同种材质。
“这地图会动!” 青禾的手指穿过光影,地图竟随之旋转,露出隐藏在昆仑山后的岛屿轮廓。墨渊凑近细看,发现岛屿边缘的曲线,与陈五札记中记载的 “海外归源阵角” 完全一致。竹笺此时突然发烫,烫得墨渊险些脱手,笺面浮现出四行小字:“百年一会,问道昆仑,阵破源现,非有缘者不能入。”
陈五没理会空中的地图,正对着札记喃喃自语。他忽然抬高声音:“重大发现!三派先祖当年都参加过首届论道大会!” 他指着泛黄的记载,“涤尘宗先祖在会上提出‘无事不为’的理念,当时没人懂,原来这是破解问道阁阵法的关键!” 札记的空白处,有人用朱砂批注:“无事不为,非无为,顺其势而为之。”
源生的信物盒就在此时突然震颤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嗡鸣,像远处传来的竹笛声,接着便剧烈晃动,盒盖与盒身碰撞发出 “哒哒” 的轻响。赵老四婆娘刚想按住它,盒中的雾竹哨突然浮起,悬在婴儿头顶三寸处,发出幽蓝的光,光线下的雾纹,与请柬上的昆仑地图边缘完美咬合。
“这哨子在认路!” 青禾惊呼着去够哨子,指尖刚碰到哨身,蓝光突然炸开,在竹棚地面投射出幅雾竹村祭坛的虚影 —— 祭坛中央的石台上,刻着与请柬同源的归源阵残图,图旁的铭文是用雾竹汁写的:“竹雾引,阵门开,同源者,见真章。”
墨渊将请柬与雾竹哨的光纹重叠,两者竟严丝合缝地拼成半个归源阵。他突然明白过来:“问道阁与雾竹村必定有关联,或许雾竹村的先祖,就是从昆仑墟迁出来的阵法传人。” 阿竹的玉佩此时突然飞向阵图,玉面星图的光芒与阵图交织,补全了其中一块残缺的阵角。
陈五的札记在此时自动翻开新的一页,空白处浮现出三行字,笔迹与请柬上的如出一辙:“论道非争胜,为寻同源根,若解千年谜,归源阵自全。” 墨迹未干时,源生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悬在空中的雾竹哨,哨子立刻发出清越的鸣响,与墨渊竹笛的余韵产生共鸣。
“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了。” 墨渊将请柬卷成筒,塞进贴身的锦囊,“不仅要解开阵法谜题,还要弄清楚三派与问道阁的渊源。” 他看向陈五,“您老守着同源谷,我们带札记的抄本去。” 陈五连连点头,已经开始研磨竹墨,准备连夜抄录关键章节。
赵老四婆娘往阿竹的背篓里塞了包东西,是用双生花布缝的小袋:“这里面是源生的胎发和还魂竹的根须,带着能安神。” 她摸着婴儿柔软的头发,“这孩子的掌纹能引阵,说不定到了昆仑,比我们这些老骨头管用。” 源生像是听懂了,抓着雾竹哨往嘴里送,哨子碰到牙龈,发出细碎的 “呜呜” 声。
暮色降临时,墨渊将抄好的札记页折成竹叶形状,藏在竹笛的中空处。阿竹的锦囊里除了请柬,还多了片雾竹村的叶子,是使者临走时留下的,说 “遇阵则焚之,可显真形”。青禾给源生换上绣着归源阵的新襁褓,婴儿的小脚蹬踢着,将陈五塞给他的竹制小令牌踢到地上 —— 令牌上刻着的 “同源” 二字,正与请柬的竹纹产生共鸣。
老槐树的影子在暮色里拉得很长,竹棚的灯光透过竹缝漏出来,在地上拼出归源阵的轮廓。墨渊望着西方昆仑的方向,竹笛在掌心微微颤动,他知道这场论道大会绝非普通的切磋,那 “无事不为” 的理念,那与归源阵同源的请柬,还有雾竹哨的异动,都在诉说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 而他们,即将成为揭开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