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温乐瑜是被冻醒的。炕梢的位置总比炕头凉些,她往中间挪了挪,指尖不小心碰到一个温热的臂膀,吓得猛地缩回手——是陆峥。
他昨晚值完夜班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此刻他侧躺着,军装外套搭在炕沿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衣,领口松着两颗扣子,能看到结实的锁骨。晨光透过窗棂,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少了些平日的严肃,多了几分柔和。
温乐瑜盯着他的侧脸,心跳像揣了只兔子。穿书前看的剧情里,陆峥是个标准的糙汉军人,沉默寡言,对谁都带着股疏离感,唯独对“原主”那个胆小懦弱的姑娘,藏着点说不出的护短。可现在,他成了她的丈夫。
“醒了?”陆峥忽然睁开眼,黑眸清明,像是早就醒了。他坐起身,抓过炕沿的军外套扔给她,“穿上,别冻着。”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温乐瑜裹紧了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的褶皱——是她昨天给他补的地方,针脚歪歪扭扭,当时他看了一眼,没说好坏,直接就穿了。
“娘……醒了吗?”她小声问,声音还有点发颤。书里的陆家娘是出了名的厉害,尤其看不惯她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软性子,原主就是被磋磨得没了半条命。
陆峥已经下了炕,正系着军靴的鞋带,闻言头也没抬:“她敢找你麻烦,我扛着你去部队家属院。”
温乐瑜心里一暖,又有点慌:“别……我能应付。”
话音刚落,外屋就传来陆家娘的大嗓门:“温乐瑜!死人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想让我们老陆家把你供起来不成?”
陆峥眉头瞬间皱紧,刚要开口,温乐瑜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我去我去!”
她趿着鞋往外跑,刚到灶台边,一个豁口的粗瓷碗就砸过来,擦着她的耳朵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还敢躲?”陆家娘叉着腰站在门槛上,三角眼瞪得溜圆,“娶你回来是当媳妇的,不是当祖宗的!赶紧生火做饭,不然让陆峥休了你!”
温乐瑜吓得眼圈都红了,攥着衣角直发抖。换作原主,这会儿怕是已经瘫在地上了,可她不是原主。她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这是她昨晚就想好的对策,对付这种吃硬不吃软的,就得先示弱,再找机会反击。
手指被碎片划了道口子,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她没吭声,只是把碎片拢到一起,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灶台上。
“哟,这就哭了?”陆家娘嗤笑一声,“我还没说啥呢,你这是给谁看?想让陆峥回来劈我不成?”
“娘,”温乐瑜哽咽着开口,声音细若蚊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生火……就是……就是手有点抖……”她举起流血的手指,眼泪掉得更凶了,“会不会留疤啊?我娘说,女孩子手上有疤,不好看……”
这招是跟林俏学的。昨天林俏偷偷跟她说:“对付这种老太太,就得装可怜,比硬刚管用。”
果然,陆家娘的气焰矮了半截。她最忌讳别人说她苛待媳妇,传出去不好听。“矫情!”她骂了句,却转身进了里屋,“快点做饭!”
温乐瑜松了口气,刚要找布条包手,陆峥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没理她,径直走进里屋,没过多久,就传来陆家娘的哎哟声:“你干啥!陆峥你疯了?敢推我?”
“她手破了,”陆峥的声音冷得像冰,“您要是再动她一下,我现在就带她走。”
温乐瑜赶紧跑进去拉陆峥:“没事的,我不疼……”
陆峥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对着陆家娘道:“从今天起,做饭我来,她手伤了,歇着。”
陆家娘气得跳脚,却不敢再撒野——她知道儿子说一不二。
陆峥拉着温乐瑜回了房,从抽屉里翻出红药水和布条,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他的动作很糙,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触在皮肤上却意外地轻。“以后她再找事,不用忍。”他低声说,“有我。”
温乐瑜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心里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嗯。”
与此同时,隔壁院的林俏正把陆野按在磨盘上。“说!是不是你跟咱娘说我偷懒?”她手上使着劲,陆野疼得嗷嗷叫:“冤枉啊媳妇!我哪敢啊!是娘自己说你劈柴劈得慢!”
林俏挑眉:“我劈柴慢?”她随手抄起旁边的扁担,对着磨盘就是一下,“咔嚓”一声,扁担断成了两截。“你再说一遍?”
陆野看得眼睛发直,随即嬉皮笑脸:“我媳妇就是厉害!比村里的壮汉都能打!”他从怀里掏出个烤得焦黑的红薯,献宝似的递过去,“给,我偷偷给你留的,甜得很!”
林俏接过红薯,刚咬一口就被烫得直哈气,陆野赶紧帮她吹。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林俏忽然觉得,这小混混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早饭时,两家人凑到了一起。陆家娘看温乐瑜的眼神还是不善,却没再找茬。陆峥不停地给温乐瑜夹菜,一碗鸡蛋羹几乎全到了她碗里。
“哥,你也太偏心了!”陆野嚷嚷着,夹了块红烧肉塞进林俏嘴里,“看我对你多好!”
林俏嚼着肉,瞪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温乐瑜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穿书前和林俏在咖啡馆的对话。
“这书里的结局太惨了,咱俩要是穿进去,肯定能改写。”
“那是,我罩你,你帮我,咱妯娌同心,其利断金!”
现在看来,她们真的在改写结局。陆家娘的刁难虽然还在,却被陆峥挡了回去;陆野的不学无术里,多了份对林俏的在意;而她和林俏,也从最初的慌乱无措,变成了能默契对视、互相打气的战友。
饭后,陆峥要去部队,临走前塞给温乐瑜一个布包。她打开一看,是块花布,上面还别着张纸条,字迹刚劲有力:“让林俏帮你做件新衣裳。”
温乐瑜抱着布,站在门口看他走远,心里甜丝丝的。
林俏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看啥呢?魂都飞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你看陆野给我的,说要带我去后山掏鸟窝,这混小子!”
温乐瑜笑了:“去吧,注意安全。”
“你也别总被老太太欺负,”林俏压低声音,“她要是再扔东西,你就往陆峥怀里躲,保管管用!”
温乐瑜脸一红:“才不要……”
“傻样!”林俏捏了捏她的脸,“走了,晚上给你带野鸡蛋!”
看着林俏和陆野吵吵闹闹地往后山走,温乐瑜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这是陆峥昨天给她的,说能辟邪。阳光落在红绳上,亮得晃眼。
她转身回屋,拿起那块花布,坐在炕边开始比划。窗外传来陆家娘嗑瓜子的声音,却没再喊她干活。她知道,这是陆峥的功劳。
或许乌龙的开局并不可怕,错嫁的缘分也能开出花来。就像她手上的疤,会慢慢淡去,而陆峥笨拙的温柔,会像灶膛里的火,一点点旺起来,把往后的日子,都烘得暖暖的。
傍晚时,林俏果然带了野鸡蛋回来,还拽着个满脸泥污的陆野。“你看他,掏鸟窝没掏着,摔进泥坑里了!”林俏笑得直不起腰。
陆野不服气:“那是我为了护着鸡蛋!不然早跑了!”
陆峥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难得地勾了勾唇角。温乐瑜把野鸡蛋倒进碗里,抬头时,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笑了。
陆家娘站在门口,看着屋里闹哄哄的景象,哼了一声,却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她的脸,竟也柔和了些。
温乐瑜忽然觉得,穿书这趟,值了。她们不仅改写了早死的结局,还把这乌龙的日子,过成了带点烟火气的甜。往后啊,大概就是鸡飞狗跳里藏着糖,糙汉的温柔配着娇软的笑,小混混的嬉闹缠着大小姐的拳头,把苦日子,一点点熬成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