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温乐瑜是被冻醒的。
炕梢的凉意透过粗布褥子渗进来,她打了个寒颤,睁眼就看见炕对面摆着个掉漆的木柜,柜上的镜子蒙着层灰,照出她苍白的脸。这不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公寓,而是书里描写的顾家老屋——土坯墙、黑瓦房,空气中飘着柴草和煤烟混合的味道。
“醒了?”炕边传来动静,一个穿着军绿色棉袄的男人端着盆热水进来,肩宽背厚,眉眼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正是书里那个“成熟稳重糙汉军人”顾晏廷。
温乐瑜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按照《八零糙汉宠妻实录》的剧情,她该嫁给顾家二小子顾晏城,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可眼前这情形……
“水热,擦擦脸。”顾晏廷把铜盆放在炕边的矮凳上,毛巾搭在盆沿,冒着白气。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没书里写的那么“凶神恶煞”。
温乐瑜怯生生地挪到炕沿,指尖刚碰到毛巾,就被烫得缩了回去。顾晏廷见状,伸手把毛巾浸在水里拧了拧,递过来时温度正好:“慢点。”
她接过毛巾,闻到上面淡淡的皂角香,突然想起书里的情节——顾晏廷在部队里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哪怕条件再差,每天也要用热水擦身。
正擦着脸,隔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闺蜜沈听澜的怒吼:“顾晏城你个混蛋!敢掀我箱子?看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温乐瑜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地上。沈听澜本该嫁给顾晏廷,现在却跟顾晏城关在一屋,这乌龙闹得,简直是把剧本撕了重写。
顾晏廷皱了皱眉,拿起墙上的军帽:“我去看看。”
温乐瑜赶紧跟上,刚到院门口,就看见沈听澜正把顾晏城按在柴草垛上,膝盖顶着他的后背,一手拎着他的胳膊,另一手抓着个铁皮箱子——那是沈听澜从现代带来的行李箱,此刻箱盖敞开着,里面的压缩饼干、巧克力撒了一地。
“姐!亲姐!我就是想看看你带了啥好吃的!”顾晏城哀嚎着,挣扎得像条离水的鱼,“放我下来,娘看见了要骂人的!”
沈听澜冷笑一声,手上加了把劲:“昨天是谁说‘新媳妇就得听男人的’?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她穿件红色的运动服,扎着高马尾,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神亮得像淬了火,哪里还有半分现代时的娇弱。
“行了。”顾晏廷沉声开口,“听澜,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沈听澜这才悻悻地放开顾晏城,顾晏城捂着胳膊跳起来,瞪着她:“你这娘们怎么动手动脚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规矩?”沈听澜挑眉,突然抬脚,一脚踹在旁边的石碾子上,“咚”的一声,石碾子居然被她踹得挪了半寸。顾晏城吓得脸都白了,往后退了三步:“你、你是妖怪啊!”
温乐瑜看得目瞪口呆——书里可没写沈听澜力气这么大,难道是穿书时自带的“金手指”?
早饭时,顾家老屋的炕桌旁坐满了人。顾母端上玉米糊糊和咸菜,看沈听澜的眼神带着点探究,筷子往她碗里夹了块红薯:“听澜啊,女孩子家,还是温柔点好,别总舞刀弄枪的。”
沈听澜刚要反驳,顾晏城抢先开口:“娘,她那是蛮力,也就吓唬吓唬人。”话没说完,就被沈听澜一瞪,赶紧闭了嘴,闷头喝糊糊。
温乐瑜看着自己碗里的红薯,心里有点发慌。书里写顾母是“恶毒婆婆”,最看不惯城里来的娇小姐,前世原主就是被她磋磨得病了一场,最后落了个“早死”的结局。
正忐忑着,顾晏廷突然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她,淡淡道:“我不爱吃蛋黄。”
温乐瑜愣住了,看着碗里的鸡蛋,又看了看顾晏廷——他分明昨天还在灶房偷偷吃了两个煮鸡蛋,哪里是“不爱吃蛋黄”。
顾母瞥了一眼,没说话,却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剥好,递给了顾晏城。顾晏城接过来,刚要咬,又塞给沈听澜:“给你,补补力气,省得总踹石碾子。”
沈听澜瞪他,却还是接了过来,嘴角偷偷扬起一点弧度。
吃过饭,顾母叫住温乐瑜:“乐瑜啊,去把院子里的柴火劈了,晏廷在部队惯了,家里的活儿还是得女人多分担。”她的语气算不上和善,带着点立规矩的意思。
温乐瑜脸都白了,她哪劈过柴?手无缚鸡之力,连斧头都拎不动。
顾晏廷突然开口:“娘,她手昨天被针扎了,我来吧。”他拿起斧头就往柴房走,路过温乐瑜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站这儿别动,我去去就回。”
温乐瑜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
另一边,沈听澜被顾母指派去挑水。顾晏城跟在她后面,嘻嘻哈哈:“要不要帮忙?我挑水可厉害了。”
“不用。”沈听澜把水桶往井边一放,弯腰就想打水,顾晏城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别动,井沿滑。”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点痒意,“我来。”
沈听澜愣了愣,看着他熟练地把水桶放进井里,摇着轱辘往上拉,阳光照在他脸上,居然有了点书里没写的认真。
中午歇晌时,温乐瑜帮顾晏廷缝补磨破的袖口,针脚歪歪扭扭,还扎到了手。顾晏廷赶紧抓过她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眉头紧锁:“别弄了,我自己来。”
“我、我想帮你做点事。”温乐瑜红了脸。
“你乖乖坐着就是帮忙了。”顾晏廷拿出块糖,剥开糖纸递给她,“含着,甜。”
院门外,顾晏城正跟沈听澜炫耀:“看见没?我哥对你家乐瑜多好,你也学学人家,温柔点。”
沈听澜踹了他一脚,却没用力:“那你怎么不学学你哥,主动干点活儿?”
顾晏城立刻扛起锄头:“走!挖野菜去!给你做野菜团子吃!”
夕阳西下时,温乐瑜坐在门槛上,看顾晏廷劈柴。他挥着斧头,动作利落,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流,在夕阳下闪着光。她突然想起书里的“早死结局”,再看看眼前的人——他会把鸡蛋让给她,会帮她挡掉重活,会在她怕黑时把煤油灯往她这边挪了挪。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她落得那般结局?
沈听澜和顾晏城拎着满满一筐野菜回来,顾晏城献宝似的举起个大萝卜:“看!给我媳妇挖的,甜着呢!”
沈听澜笑骂:“谁是你媳妇!”脸上却红了。
顾母站在门口,看着两对年轻人,嘴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温乐瑜突然明白,书里的结局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那些“早死”“苦熬”的预言,在顾晏廷的护着、沈听澜的拼着、顾晏城的闹着里,早就被八零年的烟火气烘得暖暖的,再也显不出半分寒意。
晚饭时,顾晏廷把温乐瑜碗里的咸菜换成了肉丁,低声说:“明天跟我去镇上,给你扯块布做新衣裳。”
温乐瑜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神里,突然觉得,这错嫁的乌龙,或许是老天爷最贴心的安排。
窗外的星星亮起来,照着顾家老屋的烟囱,炊烟袅袅里,藏着两个穿越姑娘的新声。管它什么剧本,撸起袖子干就是——八零年的日子,正等着她们过出最甜的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