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窗台,温乐瑜就被手腕上的力道拽醒了。睁眼撞进一片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皂角混着硝烟的味道——是顾长风的气息。他不知何时把她圈进怀里,手臂勒得紧实,像怕她长了翅膀飞掉似的。
“醒了?”他低头,胡茬蹭过她额头,带着点刚晨练完的热意,“二柱在院外跟听澜掰手腕,说要赌今天谁做早饭。”
温乐瑜这才想起昨夜的乌龙。红烛摇曳时她才发现不对劲,盖头被挑开的瞬间,眼前的人不是记忆里跳脱的林二柱,而是穿着军装、肩线笔挺的顾长风——那个书里写的“铁血营长”,本该是闺蜜沈听澜的丈夫。而隔壁房传来沈听澜的怒吼,不用想也知道,她准是跟吊儿郎当的林二柱凑在了一起。
“听澜没揍他?”温乐瑜揉着眼睛坐起来,指尖还残留着顾长风掌心的温度。
“何止揍了,”顾长风低笑,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衣襟,“二柱的新军装被她撕了道口子,正蹲在灶房门口缝呢,嘴里还嚷嚷‘娶个母老虎回家’,结果被听澜听见,又挨了两下。”
院外果然传来林二柱的哀嚎:“沈听澜你讲不讲理!缝衣服哪有你这么拽线的!”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夹杂着沈听澜的冷笑:“嫌我手笨?那你自己来啊,昨天是谁说‘我媳妇绣的帕子比供销社的强百倍’?”
温乐瑜听得直乐,被顾长风半扶半抱地拽下床。铜镜里映出两人的影子,她穿着他宽大的军衬,领口歪到一边,而他军裤上还别着她昨晚慌乱中扯掉的纽扣,倒像是枚奇特的勋章。
“先吃饭。”顾长风把她按在桌边,端来碗小米粥,上面卧着个溏心蛋,“听澜说你怕烫,我晾了三回。”
粥碗刚碰到指尖,院外突然吵吵嚷嚷。沈听澜揪着林二柱的耳朵闯进来,林二柱手里攥着个揉皱的面剂子,脸上沾着面粉:“乐瑜你评评理!我说做葱油饼,她非说要蒸包子,还说我‘头发长见识短’!”
“本来就是!”沈听澜把面剂子拍在案板上,力道大得震起一片面粉,“包子能揣肉,葱油饼能吗?”她扬了扬胳膊,肌肉线条在晨光下绷得紧实,“昨天扛粮食,是谁说‘听澜你力气大,多扛两袋’?现在跟我较劲儿?”
林二柱被噎得没话说,转头冲顾长风使眼色:“哥,你看她!”
顾长风正给温乐瑜剥鸡蛋,眼皮都没抬:“听澜说得对。”
“叛徒!”林二柱愤愤地揉着面团,却在沈听澜转身拿酵母时,偷偷往她面盆里多加了勺糖——那是他昨天特意去供销社换的绵白糖,知道她爱吃甜口。
温乐瑜看着这幕,突然想起书里的结局:沈听澜会因为林二柱打架斗殴被牵连,最后跟着去了偏远农场;而她自己,则会在知青下乡时染病,孤零零死在牛棚里。可现在,沈听澜正叉着腰跟林二柱拌嘴,后者偷偷往她兜里塞了颗水果糖,动作笨得像只偷米的耗子。
“发什么呆?”顾长风把鸡蛋塞到她嘴边,“不合胃口?”
“没有。”温乐瑜咬了口蛋,蛋黄淌在嘴角,被他伸手擦掉。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过皮肤时有点痒,她下意识缩了缩,却被他捏着下巴定住:“别动,有蛋黄。”
这亲昵的架势正好被沈听澜撞见,她冲温乐瑜挤了挤眼,突然提高嗓门:“林二柱你看!哥又欺负嫂子了!”
林二柱立刻凑过来起哄:“哦——哥嫂腻歪咯!”
温乐瑜的脸瞬间红透,埋在顾长风怀里不敢抬头。他却顺势把她圈得更紧,对着外面扬声:“羡慕?有本事自己找媳妇腻歪去。”
沈听澜“嘁”了一声,手里的面杖却敲得轻了。林二柱趁机往她面盆里又加了勺糖,两人对视一眼,偷偷笑起来,面粉沾了满脸。
早饭端上桌时,气氛早已缓和。沈听澜蒸的包子暄软多汁,林二柱烙的葱油饼酥脆喷香。顾长风把温乐瑜碗里的肥肉都挑走,自己默默吃掉;沈听澜则把包子里的瘦肉都塞给林二柱,嘴上还骂“吃这么多小心胖成猪”。
温乐瑜看着眼前的热闹,突然明白书里的结局为何会被改写。当沈听澜的怪力遇上林二柱的机灵,当她的胆怯撞上顾长风的细心,那些“早死”“分离”的标签就碎了。就像此刻,阳光落在包子蒸腾的热气里,映着两对拌嘴的身影,连空气都甜得发腻。
“下午去镇上扯布。”顾长风突然说,给她夹了个素包子,“给你做件新棉袄,听澜说今年时兴碎花的。”
“那我要跟听澜做同款!”温乐瑜眼睛亮起来。
“不行,”顾长风驳回,语气却带着笑,“你得穿红的,显白。”
沈听澜立刻接话:“就是!乐瑜穿红的好看!二柱,下午跟我去挑布,给乐瑜选最艳的那种!”
林二柱哀嚎:“又要当挑夫啊?”嘴上抱怨着,却已经开始盘算该借辆自行车,省得累着沈听澜。
温乐瑜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地规划下午的行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原来错嫁不是什么坏事,当命运把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捆在一起,那些粗糙的、笨拙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柔,反倒比书里写的任何结局都要动人。
顾长风看着她笑,悄悄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温乐瑜想起书里那句“早死的结局”,突然觉得荒唐——有他在,有沈听澜和林二柱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日子,怎么舍得结束呢?
窗外的阳光正好,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缠在一起的绳,再也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