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清晨,阳光把院子里的积雪照得发亮,温乐瑜正和沈建国一起扫雪,竹扫帚划过雪地,发出“簌簌”的轻响。沈二柱不知从哪儿翻出个旧木盒,蹲在廊下翻来翻去,突然“哎”了一声:“哥!你看我找着啥了?”
木盒里是些旧物件——沈建国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掉了漆的弹弓,还有几本磨破了角的小人书。最底下压着块褪色的红布,里面裹着个银质的小锁片,上面刻着模糊的“平安”二字。
“这不是……”沈建国放下扫帚走过去,拿起锁片摩挲着,眼神有些恍惚,“这是柱子小时候戴的。”
温乐瑜凑过去看:“看着有些年头了,挺精致的。”
“是俺娘给打的。”张翠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看着锁片叹了口气,“那时候柱子刚满月,他娘特意找银匠打的,说要保佑他平平安安。后来他家穷得揭不开锅,他娘偷偷把这锁片塞给我,让我换点粮食给孩子们吃,我没舍得,一直收着。”
沈二柱挠挠头:“我咋不记得这事?”
“那时候你才三岁,记啥?”张翠花瞪他一眼,接过锁片仔细擦了擦,“没想到还能留到现在。”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柱子裹着沈建国给的旧棉袄,脸上带着点风霜,手里却拎着个布包:“婶子,建国,我来……”
看见他手里的包,沈二柱眼睛一亮:“柱子大叔,你这是给我们带啥好东西了?”
柱子把包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工地食堂早上蒸了红糖馒头,我想着婶子和嫂子们可能爱吃,就给你们带了几个。”
布包里的馒头还冒着热气,红糖的甜香混着麦香飘出来。张翠花接过馒头,往他手里塞了个热红薯:“刚烤好的,趁热吃。”
柱子咬了口红薯,烫得直哈气,眼里却透着暖意。温乐瑜看他棉袄袖口磨破了,转身回屋找了块补丁布和针线:“大叔,我给你缝缝吧,不然风往里钻。”
“这咋好意思……”柱子局促地想拒绝,却被沈建国按住肩膀,“让她缝吧,她手巧。”
温乐瑜坐在廊下缝补丁,阳光照在她发顶,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柱子看着她飞针走线的样子,突然说:“建国媳妇,你跟俺们村的兰丫头有点像。”
“兰丫头?”沈建国挑眉。
“就是隔壁村老李家的闺女,”柱子扒着红薯说,“小时候总爱跟在建国屁股后面,梳着俩小辫,说话细声细气的,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
张翠花笑了:“你说的是兰丫头啊,后来听说嫁去镇上了,日子过得还不错。”
沈建国的耳尖悄悄红了,没接话。温乐瑜缝着补丁,忍不住偷偷看他,原来这沉稳的糙汉小时候还有“小跟屁虫”呢。
“对了,”柱子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俺来的时候,三婶让俺给您带封信。”
张翠花接过信,戴上老花镜慢慢看,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信里说老家收成不好,三叔冬天咳得厉害,家里没钱抓药,让柱子来问问能不能借点钱。
“这可咋整……”张翠花抹了把眼泪,“家里的钱刚给建国买了新军装,剩下的也不多了。”
柱子搓着手,局促地说:“婶子,您别为难,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别慌。”沈建国从兜里掏出钱包,里面有五十块钱和几张粮票,“这些您先寄回去,不够我再想办法。”
“这太多了……”张翠花想推辞,却被沈建国按住手,“娘,三叔当年帮过咱们,现在他有难处,咱们不能不管。”
温乐瑜也点头:“是啊娘,钱不够我这儿还有点私房钱。”
柱子看着眼前的情景,眼圈突然红了:“建国,嫂子,我……我以前对不住你们……”他小时候总觉得沈建国家里穷,跟着他没面子,后来又因为找工作的事记恨他,现在才明白,真正的亲人,从来不是看你飞得多高,而是在你落难时肯伸手拉一把。
“过去的事别提了。”沈建国把钱递给柱子,“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让人寄回去。”
柱子接过钱,手都在抖:“我……我一定好好干活,早点把钱还上!”
下午,柱子去工地干活了,沈建国拿着地址去邮局寄钱,院子里只剩下温乐瑜、林薇薇和张翠花。张翠花把那个装旧物的木盒抱出来,一样样给她们看。
“这是建国第一次得的奖状,”她拿起张泛黄纸纸,上面写着“模范士兵”,“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刚去部队没多久。”
“这弹弓是二柱做的,”她又拿起个歪歪扭扭的弹弓,“小时候总拿它打鸟,被我追着打了好几回。”
温乐瑜看着这些旧物,仿佛看见了沈建国和沈二柱小时候的样子——一个沉稳懂事,一个调皮捣蛋,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里,互相扶持着长大。
“娘,这个是什么?”林薇薇拿起个布偶,做工粗糙,却是用碎布头拼的,眼睛是用黑豆缝的。
“这是建国他爹做的,”张翠花的声音低了些,“那时候乐瑜这么大,总吵着要布偶,他爹就用碎布给她缝了一个,没想到还留着。”
温乐瑜把布偶抱在怀里,软软的,带着点旧时光的味道。她好像能想象出那个从未谋面的老爷子,坐在煤油灯下,笨拙地用碎布拼布偶的样子,心里突然暖暖的。
傍晚,沈建国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件新做的棉袄,藏蓝色的,上面还绣着朵小梅花。
“给三叔寄回去的,”沈建国解释道,“冬天冷,让他注意身体。”
张翠花看着棉袄,眼圈又红了:“你这孩子,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晚饭时,柱子从工地回来,手里拿着个铁皮饭盒,里面是他剩下来的红烧肉:“婶子,嫂子,你们尝尝,工地食堂今天改善伙食。”
温乐瑜把红烧肉倒进盘子里,又端出刚炖好的白菜豆腐:“一起吃吧,热闹。”
饭桌上,柱子说起他在工地的事——他现在是工地上最能干的,一天能搬几十块砖,工头总夸他有力气,还说等工程结束了,推荐他去工厂当临时工。
“我打算好好干,”柱子扒着米饭说,“等挣够了钱,就回老家盖间新房,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这就对了,”张翠花给他夹了块肉,“男人就得有担当。”
沈二柱拍着柱子的肩膀:“到时候我去给你当伴郎!”
院子里的笑声飘出去,惊得枝头的雪都落了下来。温乐瑜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觉得,这些旧物不仅牵出了故人情,更让她明白了“家”的意义——不是有多富裕,而是无论你走多远,总有个人在等你回家;无论你犯了多少错,总有份情肯包容你所有。
夜里,温乐瑜靠在沈建国怀里,手里把玩着那个银锁片。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锁片映得发亮。
“沈大哥,你说柱子大叔能变好吗?”
“会的。”沈建国握住她的手,“人只要想变好,就一定能做到。”
温乐瑜点点头,把锁片放回木盒里。她知道,这些旧物会被好好收藏着,就像那些曾经的恩怨和情谊,虽然带着时光的痕迹,却会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变成最珍贵的回忆。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雪地上,像铺了层银霜。远处传来柱子在工地宿舍哼的小调,虽然跑调,却透着股踏实劲儿。温乐瑜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
这个冬天,因为这些旧物,因为这份故人情,变得格外温暖。而她知道,未来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温暖,在等着他们去收集,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