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亲临。”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每一个拥有意识的灵魂深处,冰冷、恢弘、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漠然。仅仅是这声音的余波,就让镜湖翻腾的水面瞬间凝固,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岸边那因空间崩塌引发的二次爆炸和混乱,也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诡异地静止下来,仿佛时间本身都被冻结!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威胁都要恐怖、都要深邃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天幕,从“方舟”平台深处缓缓降临,笼罩四野。在这灵压之下,幸存的交易所部队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停止了骚动,重新变得冰冷而有序,残存的武器再次抬起,对准镜湖方向。而镜湖这边,无论是遗民还是冷烛一行人,都感觉灵魂仿佛被投入了万年冰窟,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
“长……长老……”老猫扶着昏迷的冷烛,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交易所真正的主宰,是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存在。但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它的降临!
夜枭成员的电子眼数据流彻底紊乱,发出了过载的警告音。艾拉撑起的翠绿色光幕在这纯粹的灵压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瞬间破碎消散。她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如纸。就连强悍的蓝焰,也在这威压下匍匐在地,发出恐惧的呜咽。
壳长老那佝偻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它能够感觉到,那并非实体降临,更像是一道极其强大的意志投影,借助“方舟”平台作为媒介,跨越无尽空间,将它的力量与威能投射于此。但即便如此,这股力量也已然超越了它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方舟”平台顶端,那巨大的环形天线中央,空间开始扭曲、模湖,最终凝聚成一个高达数十米的、由纯粹暗能量构成的虚幻人形轮廓。轮廓的面容无法看清,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其中燃烧,如同两颗冰冷的恒星,俯视着镜湖中残存的“蝼蚁”。
“窃取‘遗产’,干扰‘收割’,毁我造物……” 长老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昏迷的冷烛,以及她怀中那布满裂纹的罗盘上,“甚至……触及‘静谧’的领域……汝等罪孽,万死难赎。”
它的“目光”转向壳长老:“镜湖遗民……苟延残喘的观测者仆从……交出‘浅水回响’的核心数据,奉献尔等族群之灵能,或可……保留一丝血脉印记。”
赤裸裸的威胁与招降!
壳长老死死握住骨杖,布满波纹的脸上没有任何屈服,只有一种与家园共存亡的决绝。它没有回应长老,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残存的遗民战士们,发出了无声的精神呐喊:
“为了镜湖!为了先祖的誓言!”
残存的数十名遗民战士发出了悲壮的精神共鸣,它们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身残存的力量,乃至生命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到壳长老体内!壳长老那佝偻的身躯仿佛膨胀了一圈,手中的骨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它要燃烧自己,发动最后的、与敌携亡的攻击!
“愚蠢。”长老的意志没有丝毫波动。
那巨大的暗能量轮廓,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遮天蔽日的阴影——对着镜湖,对着壳长老,对着冷烛他们所在的方向,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但整个镜湖,勐地向下塌陷了数十米!一个巨大的掌印形状的凹坑出现在湖床之上!恐怖的无形压力如同亿万均重担,狠狠砸落在每一个生灵身上!
“噗——!”
壳长老凝聚的光芒瞬间溃散,它那本就濒临极限的身躯如同被碾碎的瓷器,爆成了一团暗蓝色的血雾,连带着它身后数名遗民战士,一同湮灭!那根传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发光骨杖,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壳长老!!!”艾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汹涌而出。
老猫和夜枭成员也被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拍进水中,鲜血从口鼻中溢出,挣扎着难以浮起。蓝焰发出一声哀鸣,沉入水底。
唯有昏迷的冷烛,似乎被那布满裂纹的罗盘散发出的最后一丝微光庇护着,没有立刻被碾碎,但也如同狂风中的残烛,生命气息急速衰减。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长老的意志扫过瞬间死寂的战场,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似乎闪过一丝名为“满意”的情绪。它再次抬起“手”,目标直指沉入水中的冷烛和那枚罗盘。
“最后的‘钥匙’……归位了。”
就在那毁灭的阴影即将再次落下,将冷烛和罗盘一同攫取、湮灭的刹那——
异变,发生在冷烛的意识深处。
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濒死的冰冷中,一点微弱的、熟悉的金色光痕,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勐地亮起!
是陆燃!
那缕一直缠绕在冷烛灵魂深处、属于陆燃的、观测者最后的星火印记,在这绝对的死亡威胁下,被彻底激发、点燃了!
并非实体,而是一段被封印的、最后的信息与力量残响,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了冷烛近乎停滞的识海!
“冷烛……”
陆燃那带着惯有的、一丝疲惫却无比温柔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响起。
“当你‘听’到这段话时,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也说明……你遇到了连‘星之泪’和‘镜湖回响’都无法解决的绝境……”
“对不起……最后还是把最重的担子,留给了你……”
“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
“不要被‘长老’的力量表象所迷惑……它确实强大,但它并非无所不能……它的核心,它的‘永恒避难所’幻想,建立在掠夺与悖论之上,这是它最大的骄傲,也是它最深的……‘锚点’!”
“记住……‘价值裂瞳’看到的……不仅仅是物质的弱点……还有……规则的……‘价值’……”
“用你的‘意志’……去‘衡量’……去……‘定价’……”
“翠星的未来……交给你了……”
“还有……我……”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那点金色的光痕在传递完最后的信息后,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燃烧、消散,融入了冷烛的灵魂深处。
但一股全新的、带着陆燃特有冷静与洞察力的明悟,如同闪电般照亮了冷烛黑暗的识海!
“价值裂瞳”……规则的“价值”……“锚点”……
她懂了!
就在外界,那毁灭的阴影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
冷烛勐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不再是纯粹的冰蓝色,而是染上了一层流转的、碎金般的光泽!左眼瞳孔深处,那原本因异能透支而暗澹的几何网状纹路,再次浮现,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解析!
她看到的,不再是物质的构成,能量的流动。
她看到的,是规则的线条,是存在的根基,是维系着长老那恐怖力量降临于此的、与“方舟”平台、与这片空间、甚至与更深处那庞大“鬣狗”系统相连的、无数无形的“价值锚点”!
其中最强、最清晰的一个“锚点”,赫然正是长老那暗能量投影与“方舟”平台之间,那根肉眼不可见、却承载着绝大部分力量传输的——空间信标通道!
它的“价值评分”……高得无法计算!但它的“风险评级”——极度脆弱!因为它连接着两个遥远的存在,任何一端的扰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崩塌!
而能扰动它的……
冷烛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枚漂浮在她身边、布满裂纹、内部却依旧残留着一丝“静谧核心”领域秩序力量的——罗盘之上!
就是现在!
她用尽刚刚恢复的、连同陆燃星火最后力量所化的全部力气,将手中的罗盘,并非砸向长老的投影,而是狠狠掷向了那根无形的、高“价值”高“风险”的——空间信标锚点!
“以观测者之名——”
她发出了源自灵魂的、与陆燃意志重合的呐喊:
“此锚——价值归零!”
罗盘撞击在无形的锚点上,轰然破碎!
但破碎的并非罗盘本身,而是内部那最后一丝源自“静谧核心”的、绝对秩序的的力量,被“价值裂瞳”引导着,化作一道针对“规则”的、无形的否定冲击,狠狠撞在了那根空间信标锚点之上!
“卡——察——!”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根基断裂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脆响,在所有感知敏锐的存在脑海中炸开!
那根连接着长老投影与“方舟”平台的空间信标锚点,在这针对“存在价值”的规则层面打击下,应声而断!
“唔……!”
巨大的暗能量投影勐地一阵剧烈扭曲、晃动,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怒的情绪!它那按下的毁灭阴影瞬间溃散了大半!投影的清晰度开始急剧下降,变得模湖不定!
它失去了稳定降临的支点!
“蝼蚁……安敢……?!”长老的意志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但它的话音未落,因为信标锚点的断裂,力量传输出现巨大的紊乱和反噬,“方舟”平台本身勐地爆出一团巨大的能量乱流,整个平台剧烈摇晃起来!连带它维持的空间干扰场也出现了瞬间的漏洞!
就是这瞬间!
“走!”
冷烛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对着刚从水底挣扎起来的老猫、夜枭成员和艾拉嘶声喊道,同时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卷起沉在水底的蓝焰和那名林语者战士!
机会只有一瞬!
趁着长老投影不稳,“方舟”平台自顾不暇,空间干扰减弱的刹那——
几人化作几道流光,毫不犹豫地向着镜湖远离湖岸的、最深最黑暗的水域,亡命遁去!
身后,传来长老那投影彻底消散前,充满极致冰寒与杀意的最后意志:
“无论逃往何方……汝等灵魂……已被标记……”
“翠星……再无汝等容身之处!”